青铜账簿与铁王座 第45章 一五收官之年

1866年1月，都灵首相府那间俯瞰城市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而肃杀，与窗外新年伊始的些许节日氛围格格不入。厚重的橡木长桌旁，围坐着亚历山德罗·科斯塔首相和他的核心内阁成员：财政大臣保罗·里卡尔迪、内政大臣卡洛·法拉利、外交大臣蒙特贝罗男爵、司法大臣菲诺基亚罗伯爵、陆军大臣兼总参谋长卡洛·罗西将军、教育及宗教事务大臣贝蒂诺·里卡索利男爵、公共工程大臣卢多维科·贝洛蒂、以及海军司令保罗·费拉里中将。空气中弥漫着雪茄和浓咖啡的气息，更弥漫着大战将临的紧迫感和对过去五年艰辛历程的回望。

这是“科斯塔计划”（第一个五年计划）收官之年的首次内阁全体会议，主题是总结成果，审视不足，并为即将到来的风暴——普奥战争——做最后的准备。

亚历山德罗首先看向公共工程大臣贝洛蒂，这位鬓角已染上霜色的老工程师，此刻眼中却闪烁着成就的光芒：“贝洛蒂大臣，请汇报基建成果。”

贝洛蒂站起身，展开一幅巨大的意大利铁路网图：“首相阁下，诸位同僚。历经四年半艰苦卓绝的努力，在克服了无数技术难题、地方阻力和南方匪患的干扰后，我们的‘钢铁动脉’骨架已成。”

他手指划过地图上醒目的粗线：“南北大动脉：都灵-热那亚-佛罗伦萨段-那不勒斯段，已于上月全线贯通并投入运营。从此，北方的工业品可以直抵南方港口，南方的农产品和矿产资源也能快速运往北方，国家统一的物质基础，前所未有的坚实，”

他的手指遗憾地点在罗马的位置：“唯一的缺憾，是罗马枢纽依然被教皇国阻隔。但佛罗伦萨-罗马段的前期勘探和设计早已完成，只待时机。

东西干线：都灵-热那亚-米兰-威尼斯线（至维罗纳段）已通车，威尼斯回归后，剩余工程将加速推进。

港口：热那亚港扩建一期、二期工程圆满完成，吞吐能力跃居地中海前列。那不勒斯港、安科纳港、巴里港改造升级基本完成，海运网络初具规模。

电报网：国家主干电报网（米兰-都灵-热那亚-佛罗伦萨-那不勒斯）及主要支线已完全贯通，信息传递以小时计。政府效率、军事指挥、商业流通，发生了革命性变革。”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赞许声。这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成就，是国家复兴最直观的象征。

财政大臣保罗·里卡尔迪紧接着发言，语气复杂，带着如释重负却也难掩忧虑：“经济方面，得益于英法资本的持续注入以及…普鲁士战争贷款的关键输血，总体运行在计划轨道上，但结构性问题依然突出。

积极面：1.轻工业蓬勃发展：在关税保护政策（有限度提高进口工业品关税）和统一国内市场（取消地区杂税）的双重刺激下，米兰、都灵、热那亚、那不勒斯等地涌现大量中小型纺织厂（尤其丝绸业）、食品加工厂、日用品厂，产品行销全国甚至开始出口，提供了大量就业。

2.矿业与贸易：国家矿业公司托斯卡纳铁矿、伦巴第煤矿、西西里硫磺矿稳定产出，不仅部分满足了国内需求，更因美国内战导致国际原材料价格上涨，出口利润可观，成为重要外汇来源。港口扩建也促进了进出口贸易的繁荣。

3.农业与商业：南方土改在强力镇压反弹后艰难推进，农业合作社模式初见成效（尤其在试点区），粮食产量有所提升，南方商业活动因交通改善而活跃。北方农业保持稳定。整体税收（关税、工商税、部分土地税）显着增长。

消极面：1. 重工业滞后：机械制造、基础化工、钢铁冶炼、大型造船等重工业核心领域发展相对缓慢。虽有科斯塔集团等龙头带动和技术引进，但技术门槛高、投资周期长、人才匮乏，仍需大量时间和投入。我们仍严重依赖进口关键设备（如大型机床、高级钢材、舰用蒸汽机）。

2.财政压力：虽然税收增长，贸易顺差（得益于原材料出口）部分缓解了压力，但庞大的基建投资（尤其是后期铁路和港口）、巨额军费开支（陆军换装、海军造舰）、矿业公司前期投入以及战争贷款的利息，使得财政赤字依然处于高位运行。我们是在钢丝上跳舞。”

内政大臣法拉利补充道：“社会层面，南方局势在强力治理下总体趋稳，匪患被大幅压缩至偏远山区，但根源性问题（贫困、就业）尚未完全解决，仍需持续投入和关注。北方工业化带来了新的劳资矛盾，但尚在可控范围。”

轮到军队汇报。陆军大臣罗西将军站得笔直，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的铿锵：“陆军方面，五年计划目标超额完成。得益于普鲁士资金和国内兵工厂（尤其是科斯塔系）全力生产，主力部队已全面完成换装。淘汰所有老旧前装枪炮，全部列装新型维特利后装线膛步枪和钢制后膛野战炮。

编制上，职业常备陆军由5.5万人扩编至6.5万人，骨干军官团素质提升。义务兵役制有效推行，预备役由4万人扩编至6万人，动员机制经过多次演练，效率显着提高。

总参谋部已拟定多份针对奥地利的作战预案，并组织了多次师、军级规模实战演习。部队士气高昂，求战心切，随时准备为王国收复失地。”罗西将军的话语中充满了自信，但亚历山德罗捕捉到他眼底深处对指挥协调和后勤补给的隐忧仍未完全消散。

海军司令费拉里中将紧接着起身，带着自豪也带着一丝对财政大臣的歉意：“海军不负所托，原定目标8艘主力铁甲舰，目前已有7艘服役：‘统一号’、‘撒丁号’、‘意大利号’、‘国王号’、‘加富尔号’、‘复兴号’、‘威尼斯号’，吨位、火力、装甲均优于奥地利现役主力舰。‘罗马号’、‘胜利号’已下水舾装，预计1866年5月前可服役。届时，我们将拥有9艘铁甲舰为核心的强大舰队，辅助舰艇数量充足。官兵训练强度空前，多次进行封锁、舰队决战演习，有信心压制奥地利海军，掌控亚得里亚海制海权。”他特意强调了舰艇的按时交付和训练的成果，深知海军是吞噬国库的无底洞。

亚历山德罗静静地听着，目光扫过每一位大臣。五年，从加富尔手中接过荆棘权杖，在一片废墟和质疑中起步。如今，铁路贯通南北（除罗马），电报连接四方，港口吞吐繁忙；陆军脱胎换骨，海军初露峥嵘；轻工业星火燎原，重工业艰难破土；财政虽紧，但国家肌体已显活力。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基石，已在争议、汗水、铁腕与妥协中艰难铸就。

“先生们，”亚历山德罗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沉稳而有力，“第一个五年计划，我们基本达成了核心目标，为国家铺设了通往未来的轨道，锻造了保卫自身的利剑。这离不开在座每一位和全国上下的艰苦努力。成果值得肯定。”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无比锐利，扫过罗西和费拉里：“但是成果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我们铸剑五载，不是为了将其束之高阁，威尼斯仍在奥地利铁蹄之下，普鲁士的密约，是机会也是挑战。战争的阴云，已在地平线上翻滚。”

“陆军、海军，你们的报告我听到了。但演习不是战争，我要的，是在真正炮火和鲜血中也能完成使命的军队。罗西将军，总参谋部的预案必须细化到每一个团，后勤保障必须万无一失。费拉里司令，铁甲舰队必须按时形成战斗力，制海权是此战胜负的关键手之一。”

“财政部，战争资金链必须确保，哪怕再难，也要顶住。内政部，国内秩序，尤其是南方，绝不能在战时出乱子。司法部，战时特别法庭要准备好。公共工程部，确保铁路、电报在战时畅通无阻。教育部，加快技术人才培养，战争和建设都需要他们。”

亚历山德罗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如炬，扫视全场：“1866年将是我们统一之路上的决战之年，五年心血，成败在此一举。收起所有的骄傲和懈怠，拿出十二分的警惕和准备。为了意大利，为了威尼斯，我们——必须赢。”

“是，首相阁下。”全体内阁成员肃然起立，齐声应诺。会议室内，弥漫着大战前夜特有的、混合着期待与凝重的紧张气息。五年耕耘，终到收获或毁灭的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