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账簿与铁王座 第40章 忠诚的试金石

五月的阳光慷慨地洒在“陆军军官学校”宽阔的阅兵场上，将崭新的军装和锃亮的枪刺映照得熠熠生辉。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气息和一种庄严的肃穆。今天，是意大利王国新式军事教育体系下培养的首批陆军军官毕业的日子。不远处的热那亚港，皇家海军学院的首批毕业生也正接受着地中海的洗礼。

亚历山德罗·科斯塔首相，身着庄重的深蓝色首相礼服，肩披象征最高文官权力的绶带，在陆军大臣罗西将军、海军主要军官（代表兼任海军大臣的首相）以及一众将星的簇拥下，缓缓检阅着整齐的方阵。数百名年轻的面孔，洋溢着毕业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更带着军人特有的刚毅。

军乐激昂，典礼进入核心环节——首相训示。亚历山德罗踏上高高的讲台，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年轻的脸庞。他没有立刻开口，那沉静而极具穿透力的注视，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兴奋低语，整个阅兵场陷入一片令人屏息的寂静，只剩下风吹旗帜的猎猎声响。

“军官们，”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这片寂静，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今天，你们不再是学员。这身笔挺的军装，肩头闪耀的徽章，赋予你们的不只是荣耀，更是沉甸甸的、关乎王国存续的责任。”他刻意停顿，让“王国存续”四个字如同重锤落下。

“意大利，从分裂的尘埃中浴血重生，仅仅走过了三个春秋。她的身躯尚在成长，她的脊梁正在锻造，她的前方，是希望与荆棘并存的道路。阿尔卑斯山外，强邻环伺；地中海波涛中，列强舰影游弋；南方腹地，统一的根基还需深扎。王国需要无坚不摧的剑与盾。而你们，”他猛地抬手，指向整个方阵，“就是这剑锋，就是这盾脊。是王国武装力量的灵魂与脊梁。”

他的语调陡然拔升，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军校教会了你们驾驭枪炮、运筹帷幄。但今天，我要告诉你们，比任何战术和武器更重要的，是你们的忠诚，是你们灵魂深处不可撼动的信念。”

亚历山德罗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要刺穿一切伪装，直视每个人灵魂的底色：“你们必须铭记，你们效力的对象，绝非个人。你们手中的权力，源于王国宪法的神圣授权。你们宣誓效忠的，是头顶象征国家统一的王冠——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二世国王陛下，是你们脚下这片历经磨难才得以统一的神圣国土，是你们身后千千万万渴望和平与尊严的意大利人民。”

“国家高于一切。”他几乎是吼出了这句核心训诫，声浪在广场上回荡，“高于你们家族的姓氏，高于你们出身的乡土，高于任何教派的纷争，更高于你们个人的私欲与野心。”

台下，死一般的寂静。罗西将军等高级将领面容肃穆，微微颔首。年轻军官们则被这番直指军人本质的训诫深深震撼。有人热血上涌，胸膛挺得更高；有人眼神闪烁，似乎在消化“国家高于教派”这一对天主教国家军人前所未有的要求；也有人下意识地微微侧目，瞥向观礼台上几位面色凝重的教会代表。

亚历山德罗将这一切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忠诚，不是空洞的口号。”亚历山德罗的声音如同洪钟，继续敲击，“它铭刻在你们未来的每一刻：训练场上，要严苛到极致。战场上，要无畏于生死。和平岁月，要恪守军纪如铁，视民众如父母。面对军令，执行要如臂使指。面对分裂国家的蛊惑与诱惑，立场要如磐石般毫不动摇。”

“记住你们的身份，你们是王国统一的钢铁长城，是人民安全的忠诚卫士。你们的刀锋，只为意大利的利益而挥舞；你们的盾牌，只为意大利的安宁而举起。任何背弃这一神圣誓言的言行，都是对国家的叛逆，必将受到军法最严厉、最无情的审判。”

他高举右拳，置于心脏位置：“现在，请随我宣誓，以你们毕生的荣誉和生命起誓：我，誓死效忠于意大利王国宪法。

我，誓死效忠于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二世国王陛下。

我，誓死效忠于统一、独立、荣耀的意大利国家。

我将恪尽职守，英勇无畏，廉洁奉公。为扞卫王国与人民，流尽最后一滴血。此誓，天地共鉴，至死不渝。”

“此誓，天地共鉴，至死不渝。”数百个年轻而充满力量的声音汇聚成震撼天地的誓言洪流，在五月的晴空下激荡回响。阳光照耀着一张张庄严肃穆、写满决心的脸庞。

亚历山德罗缓缓放下手。这批军官是王**队新生的血液，是未来国防的基石。他们的忠诚度，将直接决定王国的安危和他宏图的成败。

典礼结束后，亚历山德罗并未满足于表面的肃穆。他示意罗西将军和军情局局长（低调地站在罗西身后）随行，缓步走入毕业生人群中。他亲切地与毕业生们握手交谈，询问他们的姓名、籍贯、专业志向，言语中充满勉励。然而，他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睛，却在每一次握手、每一次对视中，进行着无声而严苛的评估：谁在宣誓时眼神最纯粹坚定？谁在听到“国家高于宗教”时眉头有过细微的抽动？谁在回答“未来理想”时过于圆滑或闪烁其词？

随后，亚历山德罗特意与几名背景各异的毕业生进行了简短但意味深长的对话。

对一位出身热那亚造船世家、志向海军的毕业生：“记住，战舰是国家移动的疆土。忠诚，是舰长室里最不可或缺的罗盘。”

对一位来自托斯卡纳、成绩优异的工兵科毕业生：“你手中的图纸和炸药，既能建设国家，也能摧毁堡垒。用在何处，取决于你心中效忠的对象是否唯一。”

对一位来自那不勒斯、家族与旧波旁王室有牵连的骑兵科毕业生（乔瓦尼·卡波拉索）：“南方是王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骑兵的荣耀，在于守护统一的疆界，而非沉湎于旧日的幻影。希望你的马刀，永远指向王国的敌人。”对方在回答时眼神有瞬间的复杂躲闪，被亚历山德罗精准捕捉。

对一位由罗马教廷方面推荐入学、神学成绩突出的后勤科毕业生（弗朗切斯科·贝尔尼尼）：“军队的后勤，如同人体的血脉。确保血脉畅通、纯净，不被任何非国家意志的毒素污染，是你的职责。”对方恭敬应答，但过于平静的面容下似乎隐藏着什么。

短暂的谈话结束，亚历山德罗回到罗西将军和军情局长身边，低声而清晰地指示：“罗西，军情局配合，立刻对名单上标注‘甲’（如热那亚造船那位）的毕业生进行忠诚背景复核（家族、社会关系、军校期间言论），无问题者，优先补充总参谋部、近卫师团或你的直属精锐部队。”

“名单上标注‘乙’（如托斯卡纳工兵）的，分配到技术兵种或一线主力师团，重点观察培养。”

“名单上标注‘观察’（如那不勒斯卡波拉索、罗马的贝尔尼尼）的，”亚历山德罗眼神冰冷，“分配到远离核心、任务繁重艰苦的边境驻防部队或新兵训练营。让严酷的环境和严格的纪律去磨砺他们，也…让时间和他们的言行暴露他们的底色。军情局，重点监控他们的通信和社交圈。我需要知道，他们的誓言，是发自肺腑，还是…逢场作戏。”

“明白，阁下。”罗西将军和军情局长沉声应命。

亚历山德罗登上返回都灵的马车，透过车窗回望渐渐远去的军校。夕阳的余晖给校园镀上一层金色，但那批年轻军官的未来，却充满了未知的考验。誓言已立，刀锋初成。然而，真正的忠诚，需要在血与火、权与利的熔炉中反复淬炼。这批毕业生，是王国未来的军事脊梁，也是他手中对抗内外挑战的关键力量。如何确保这把刀永不生锈、永不偏锋，将是他未来持续关注的重中之重。统一之路，不仅需要铁轨和工厂，更需要绝对忠诚的、淬火的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