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账簿与铁王座 第17章 伦敦的贷款

首相府的书房里，弥漫着秋粮的芬芳与冰冷的债务气息，亚历山德罗刚刚签署完那份字字如刀的《政府开支紧缩方案》，墨迹未干，沉重感却已压在心头。节流是刮骨疗毒，痛且慢，填不满那深不见底的财政窟窿。开源，尤其是引入外部的“活水”，已是迫在眉睫的生死线。

“人选定了吗？”亚历山德罗看向财政大臣里卡尔迪和外交大臣蒙特贝罗男爵，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定了，首相。”里卡尔迪递上一份名单，“赴伦敦：我的副手，乔尔乔·达拉·科斯塔，他精通国际金融，熟悉伦敦市场，头脑冷静，谈判手腕强硬。配合他的是我们驻英大使，安东尼奥·曼奇尼，熟悉英国政情，人脉广泛。”

亚历山德罗的目光在“达拉·科斯塔”这个名字上停留片刻，此人虽非科斯塔家族核心成员，但能力卓着，深得里卡尔迪信任，且姓氏在金融圈自带一份微妙的联系。“很好。给他们的指令？”

“核心目标：争取一笔条件相对优惠的长期政府贷款。额度尽可能大，利息尽可能低，附加条件尽可能少。”亚历山德罗斩钉截铁，“我们的筹码：第一，意大利王国相对稳定的政局和明确的强国计划（五年计划书摘要副本给他们带上），证明我们是可靠的借贷方，有明确的还款意愿和能力；第二，北美战争物资出口的强劲势头和未来潜力（附上最新数据），这是看得见的短期现金流；第三，我们正在进行的铁路、港口等国家工程，本身具有长期收益，可作为部分抵押；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亚历山德罗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提醒伦敦那些精明的银行家和政客们，一个经济复苏、具备一定实力的意大利，在地中海，对遏制谁最有利？”

蒙特贝罗男爵立刻领会：“法国。拿破仑三世的野心，尤其是他对莱茵河左岸和低地国家的觊觎，是英国人‘大陆均势’政策永恒的噩梦。一个亲英、或者至少不亲法的意大利，符合英国的长远利益。我们可以暗示，这笔贷款，将是构建英意特殊经济关系的基石，有助于巩固英国在地中海西部的战略存在感。”

“正是如此。”亚历山德罗点头，“用英国人对法国的警惕，撬开他们金库的大门。告诉他们，投资意大利，就是投资一个能牵制巴黎的未来伙伴。当然，姿态要摆正，我们是寻求互利的商业借贷，不是乞讨。达拉·科斯塔，曼奇尼，你们此行，就是要在伦敦金融城的铜臭气和唐宁街的政治算计之间，为意大利杀出一条‘钱’路。”

几天后，一艘悬挂着崭新意大利王国旗帜的蒸汽邮轮，在秋日微凉的海风中，驶入了泰晤士河口，最终停靠在繁忙的伦敦港。乔尔乔·达拉·科斯塔和安东尼奥·曼奇尼，带着首相的殷切期望和王国财政的沉重压力，踏上了这片被煤烟和财富笼罩的土地。

伦敦的欢迎，远谈不上热情。英格兰银行总裁帕尔默和财政部的官员们，态度礼貌而疏离，带着大英帝国特有的傲慢审视着这两位来自新生穷国的求贷者。初次会面，气氛凝重。

“贵国的财政状况…令人担忧。”帕尔默翻看着里卡尔迪精心准备的《国家信用报告》，语气平淡，却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赤字庞大，国债高企，税收基础薄弱。北美订单？那只是昙花一现。五年计划？听起来很美好，但风险极高。我们很难说服投资者将巨额资金投入一个如此…不稳定的市场。”

曼奇尼试图从政治角度切入，提及地中海均势和法国的潜在威胁。英国外交部的官员只是矜持地笑了笑：“男爵阁下，大英帝国的外交政策自有其考量。我们更关注的是，贷款的安全性和回报率。”

接下来的日子，谈判陷入了艰苦的拉锯战。达拉·科斯塔展现了他作为金融专家的韧性与精明。他逐条反驳对方的质疑：“赤字是新生国家重建的阵痛，看看我们的紧缩方案，力度前所未有。”

“北美订单绝非昙花。战争至少持续两年，这是持续性现金流，而且我们正在借此升级工业。”

“五年计划的风险被高估。铁路主干线工程进度符合预期，建成后的收益是稳定的抵押物。”

“至于利息和条件…”达拉·科斯塔寸土不让，“意大利王国不是破产的南美小国，我们提供的是国家信用和未来增长的潜力。过高的利息和苛刻的附加条款（如要求控制关税或指定采购英国货），只会扼杀我们的还款能力，最终损害债权人的利益。”

他同时巧妙地利用曼奇尼的外交人脉，在伦敦金融城和政界展开游说。在由罗斯柴尔德家族举办的晚宴上，在改革俱乐部的雪茄烟雾中，达拉·科斯塔向银行家们描绘意大利统一市场的巨大潜力——数千万人口的需求，亟待建设的铁路网，正在萌芽的工业…这是一片未被充分开发的处女地。而对那些关心地缘政治的议员和评论家，曼奇尼则反复强调一个经济上不崩溃、政治上不彻底倒向法国的意大利，对维持欧洲平衡、遏制拿破仑扩张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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