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账簿与铁王座 第70章 那不勒斯的党魁意志

1860年12月，那不勒斯。深冬的地中海寒风掠过维苏威火山灰暗的山脊，却吹不散这座古老海港城市上空弥漫的、与季节不符的灼热政治气息。刚刚被“蓝色浪潮”席卷的两西西里，尚未完全消化剧变的余波，便成为了意大利统一复兴党（统一党）第三届全国代表大会的熔炉之地。选择此地，本身就是一种无声而强大的宣言——南意，已是统一党不可动摇的根基。

会场设在由科斯塔集团“捐赠”、刚刚修缮完成的“意大利宫”。这座原本属于波旁王室的华丽建筑，此刻被统一党蓝金两色的党旗和意大利三色旗装点一新。巨大的穹顶下，来自撒丁王国本土、伦巴第、中意大利诸邦（帕尔马、摩德纳、托斯卡纳、教皇国部分）以及新归并的两西西里地区的上千名党代表济济一堂。空气里混杂着雪茄烟、廉价发油、印刷油墨和一种名为“权力”的亢奋味道。嗡嗡的议论声如同海潮，撞击着镶嵌着金边的墙壁。

当亚历山德罗·科斯塔在党主席团成员簇拥下步入会场时，所有的声音瞬间被一种火山爆发般的狂热所吞噬。

“科斯塔！”

“领袖万岁！”

“统一！复兴！”

掌声、欢呼声、跺脚声汇成一股震耳欲聋的洪流，几乎要掀翻穹顶。亚历山德罗步履沉稳地走上主席台，双手虚按。奇迹般地，那沸腾的声浪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迅速平息，只剩下近千人粗重的呼吸和心脏狂跳的声音。这份对意志的绝对掌控力，让坐在前排的几位党内元老（如原撒丁自由派宿老）和加富尔派系的观察员（如拉塔齐）暗自凛然。

“同志们。”亚历山德罗的声音透过扩音铜管，清晰、冷冽、带着千钧之力，回荡在宏伟的殿堂，“站在两西西里的土地上，站在那不勒斯的心脏，我们召开这次大会。这不是一次普通的聚会，这是统一意大利的熔炉，是锻造未来的铁砧。” 开篇定调，气势磅礴。

他首先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为1860年盖棺定论：“过去的一年，是统一伟业高歌猛进、奠定乾坤之年。中意的心脏在民族的血脉中跳动，腐朽的两西西里波旁王朝，在人民的选择和统一党的旗帜下，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提到南意并入时，来自巴勒莫、墨西拿等地的代表激动得热泪盈眶，拼命鼓掌，他们大多是统一党在当地新扶持的骨干或“归化”的地方势力代表。

紧接着，他目光如炬，直指1861年的核心目标：“然而，统一的丰碑尚未完工，威尼斯仍在奥地利的阴影下哭泣。罗马，意大利永恒的灵魂，仍被异国的刺刀与腐朽的教权所亵渎。前方的道路依旧荆棘密布，而通往最终胜利的基石，就在我们脚下——即将到来的王国国会换届选举。”

“统一党，”亚历山德罗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战斗的号角声，“必须成为新国会无可争议的绝对主导力量。这不仅关乎席位，更关乎意大利统一事业的航向能否坚定不移；关乎我们能否将统一的意志，转化为国家法律与政策的力量；关乎我们能否粉碎一切保守、分裂、复辟的逆流。”

他展开双臂，如同在描绘一幅宏大的战略地图：

1.深耕根基，寸土必争：“撒丁是我们的核心堡垒。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城镇，都必须牢牢掌握。统一党的基层组织要像树根一样深扎下去。倾听民众最细微的呼声（就业、面包、道路、学校），解决最实际的困难。让‘科斯塔’、‘统一党’成为稳定、发展、希望的代名词。确保在这些传统优势区，我们的候选人要以压倒性优势胜出。”（撒丁代表挺起胸膛，掌声雷动）。

2.剑指新土，熔铸一体：“伦巴第、帕尔马、摩德纳、托斯卡纳。你们是新归并的钢铁之翼，统一党要在这里展现强大的整合力。迅速建立覆盖城乡的完善组织网络，吸纳当地的开明精英、工商业领袖、知识分子，尤其是那些在归并过程中发挥过积极作用的力量。我们的候选人名单，要体现‘本土化’与‘统一性’的完美结合。要让新公民真切感受到，加入王国，意味着更好的生活与更大的发展空间。我们要在这些地区，赢得绝大多数席位，彻底消除地方割裂的残响。” （伦巴第、中意大利代表，尤其是那些新晋被纳入统一党体系的地方“贤达”，激动地挥舞手臂）。

3.决胜南疆，蓝潮永固：“两西西里，”亚历山德罗的目光扫过台下数量庞大的南意代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这片刚刚经历洗礼的土地，是统一党未来最大的票仓，也是保守势力、波旁余孽、教权分子妄图反扑的最后温床。我们在这里的胜利，不能是昙花一现。必须用铁一般的组织纪律和看得见的利益，将‘蓝潮’固化下来。”

组织：整合地方议会选举中胜出的统一党议员和地方干部，迅速构建起从省到村镇的垂直指挥体系。每个选区，都要有最忠诚、最有能力的党工坐镇。

候选：国会候选人名单要精心遴选。吸纳部分在地方有影响力、且被证明“可靠”的前红衫军中层军官（给予荣誉，消耗其独立政治能量）、地方商会领袖（绑定经济利益）、开明教士（分化教会）。核心席位，必须由统一党中央直接派遣的、经过严格审查的骨干力量（如黑水转政工、内务调查处精英、科斯塔集团可靠管理者）把控。

策略：宣传重点聚焦“秩序重建”、“经济发展”（科斯塔工厂招工、铁路修建计划）、“免除苛捐杂税”（对比波旁时代）。内务调查处和新警察系统要保持高压，严密监控并坚决打击任何试图串联的保王党或地方分离势力。要让南意的选民明白，投统一党的票，就是投给面包、工作与和平；投反对票，则意味着混乱与倒退的深渊。

4.粉碎逆流，不留余地：“对于那些盘踞在旧贵族沙龙、地方教区、或是躲在阴暗角落里，妄图利用国会讲坛阻挠统一、鼓吹复辟或地方主义的保守派残余势力，”亚历山德罗的声音如同淬冰的刀锋，“统一党将发起毫不留情的总攻。搜集他们的黑料（贪污、通敌、渎职），利用《复兴报》发动舆论绞杀，在选区发动选民揭露他们的腐朽与无能。我们要让这些阻碍历史车轮的螳螂，在1861年的选举中，被人民的意志碾得粉碎。”

亚历山德罗的部署，精准如手术刀，狠辣如战锤。他不仅规划了战场（各选区），更指明了战术（组织渗透、利益绑定、舆论轰炸、强力威慑），甚至分配了武器（候选人人选、宣传资源、安全力量）。台下的代表，尤其是那些来自中南部、渴望在新王国权力体系中分一杯羹的新贵和地方实力派，听得心潮澎湃，又暗自心惊于党魁对全局恐怖的控制力。

“同志们。”亚历山德罗最后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撼人心，“1861年的国会选举，将是一场决定意大利最终命运的战役。它没有硝烟，却同样残酷。它不流血，却同样需要钢铁的意志与无畏的牺牲。统一党，就是这场战役的主力军团。让我们以那不勒斯为起点，以整个意大利为战场，用我们的组织、智慧、忠诚和选票，去赢得一场压倒性的胜利。让新生的意大利王国国会，成为推动统一巨轮全速前进的、最强劲的引擎。为了最终的胜利——深耕！开拓！决胜！统一万岁！意大利万岁！”

“统一万岁！意大利万岁！”

“科斯塔万岁！领袖万岁！”

狂热的声浪再次席卷了整个意大利宫。代表们激动地站起身，挥舞着手中的议程本或帽子，脸色涨红，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口号。这一刻，亚历山德罗的身影在他们心中，与意大利统一的命运彻底重合。他不仅是党魁，更是即将主宰新王国国会的无冕之王。

大会进入具体议程。当党秘书长宣布由亚历山德罗亲自提名的“1861年国会选举中央委员会”名单时，会场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名单上，几位德高望重的党内元老名字被礼貌性地置于“顾问”位置。路易吉·贝洛蒂仍然担任主席，而占据执行委员核心的，清一色是亚历山德罗的铁杆心腹和少壮派。

数名在伦巴第、中意大利、两西西里整合过程中表现出色的统一党少壮派官僚。一份长长的、覆盖各个新归并地区的“地方贤达”推荐名单（由内务调查处和统一党地方组织共同拟定，名单上的人，多是已在地方议会选举中被绑定在统一党战车上的合作者）。

这份名单，彻底宣告了统一党内部权力的代际更替和向亚历山德罗个人意志的绝对集中。老派人物被边缘化，少壮实干派和强力部门首领占据了核心。选举的指挥棒，被亚历山德罗亲手交到了最忠诚、最有力的执行者手中。

那不勒斯的熔炉已经点燃，党代会的意志已经统一。1861年的国会，必将被染成一片深邃而纯粹的、属于科斯塔的蓝。维苏威火山在窗外沉默地矗立，山巅积雪在冬日阳光下闪耀，如同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政治征服，加冕一顶冰冷的王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