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账簿与铁王座 第50章 外交棋局上的“摘桃”

当亚历山德罗的舰队在海上疾驰时，都灵首相府的灯光彻夜未熄。卡米洛·加富尔伯爵，这位意大利统一的总设计师，正面临着另一场无声却同样惊心动魄的战役——外交斡旋。他必须在撒丁海军陆战队（伪装的黑水安保）踏上那不勒斯土地的同时，为王国赢得国际社会，尤其是法国和英国的关键默许。

“首相阁下，英国大使亨利·埃利奥特爵士到了。”秘书低声通报。“请他进来。”加富尔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领结，脸上瞬间挂起政治家特有的、富有亲和力又不失威严的笑容。

埃利奥特爵士步履匆匆，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首相阁下，加里波第的胜利令人震惊，那不勒斯的局势牵动人心。不知贵国政府对此有何看法？对那不勒斯的未来有何规划？”英国的态度很明确：他们乐见一个强大统一的意大利出现，以制衡法国在欧洲大陆的影响力，维持传统的“大陆均势”。但前提是，这个统一必须“有序”，不能引发法国或奥地利的过激反应。

“亲爱的爵士，”加富尔热情地请大使入座，语气坦诚而略带忧虑，“加里波第将军的壮举，是意大利民族精神的伟大体现，我们深表钦佩。然而，那不勒斯目前的权力真空，确实令人担忧。混乱、劫掠、甚至无政府状态，不仅会摧毁这座美丽的城市，更可能被某些激进力量（他暗示共和派）利用，破坏整个南意的稳定，甚至波及地中海贸易航道，这绝非英国和撒丁王国所乐见。”

他话锋一转，图穷匕见：“撒丁王国作为意大利自由与秩序的维护者，有责任也有意愿协助稳定局势。我们已通过非官方渠道，协调了具有国际声誉的安保力量（意指即将行动的黑水），应那不勒斯临时市政机构的请求，进入城市维持基本秩序，保护生命财产安全。这完全是出于人道和稳定的考虑。”

加富尔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强烈的暗示：“爵士，一个在撒丁王国主导下完成统一、实行君主立宪制的意大利，将成为维护地中海稳定、遏制法国和奥地利野心的强大力量，这与女王陛下政府的利益高度契合。相反，一个混乱的南意，或者一个由……不可预测力量建立的共和国，只会成为动荡的源头和滋生极端主义的温床。撒丁王国需要英国在此关键时刻，运用其无与伦比的外交影响力，特别是……安抚我们在巴黎的朋友。”

埃利奥特爵士的蓝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撒丁的意图他很清楚，但这符合英国的战略利益。一个亲英的、统一的意大利王国，比一个混乱的南意或一个可能亲法的共和国强得多。至于所谓的“安保力量”，不过是层遮羞布，大家心照不宣。

“首相阁下，”埃利奥特爵士露出理解的笑容，“女王陛下政府一贯支持意大利人民追求自由与秩序的合法愿望。维护那不勒斯的稳定，防止混乱蔓延，符合所有地中海国家的利益。我会立即将贵国的立场和忧虑，以及一个稳定、统一的意大利对欧洲和平的重要性，详细电告伦敦。同时，”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我也非常乐意以私人朋友的身份，向我国驻巴黎大使传递一些……建设性的信息，阐述撒丁王国行动的‘临时性’与‘非官方性’，以及它对防止更糟局面出现的积极作用。”

“非常感谢，爵士。”加富尔心中一定，英国这关基本过了。他需要英国向法国传递压力和信息。

埃利奥特爵士离开后不久，法国驻撒丁大使贝内德蒂便带着拿破仑三世政府的“严重关切”和“强烈不满”找上门来。贝内德蒂脸色阴沉：“首相阁下。贵国纵容甚至暗中支持加里波第的叛乱行为，已经严重威胁了两西西里王国的合法政权。现在，又派遣所谓‘安保人员’进入那不勒斯？这是**裸的侵略，是对法兰西帝国作为意大利秩序担保人地位的严重挑衅。皇帝陛下对此极为震怒。”

加富尔早有准备，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委屈：“亲爱的大使阁下，这是天大的误会。加里波第将军的行动完全是自发行为，王国政府事先毫不知情，更谈不上支持。至于那不勒斯……” 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那里正陷入可怕的混乱，市政官员、商界领袖、甚至教会人士都在向我们紧急求救。为了人道，为了阻止暴徒洗劫这座艺术与文明之城，我们才不得不通过民间渠道，雇佣了一家信誉卓着的国际安保公司——黑水安保公司，前去维持最基本的秩序，保护教堂、博物馆、外国使领馆和普通市民的安全。这完全是商业行为，是应‘民间’请求的救援行动，绝非王国政府的军事干预。”

他话锋一转，抛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交易筹码，语气变得无比诚恳：“大使阁下，我们理解法兰西皇帝陛下对意大利局势的关切，尤其是对教皇国权益的维护。撒丁王国一直铭记着与皇帝陛下在普隆比耶尔的友谊和约定（指密约）。我可以向您保证，并请您转告皇帝陛下：”

1.尼斯与萨伏依：“王国议会正在走最后的法律程序，最迟下个月，尼斯和萨伏依地区将依照普隆比耶尔约定，正式移交给法兰西帝国。这是我们对皇帝陛下庄严承诺的履行。”

2.教皇国：“为了打通撒丁王**队南下稳定南意局势的‘陆上通道’，王**队将不得不‘暂时’进入教皇国东部部分领土，以‘恢复秩序’、‘保护侨民’，清除可能威胁补给线的混乱力量。我们希望，法国能对此……保持‘理解’。撒丁王国政府绝无意侵犯教皇陛下的世俗领地，我们深知罗马对天主教世界的重要性。我们只希望，在确保两西西里地区恢复稳定、并入统一的意大利王国后，能与教廷在尊重历史与信仰的基础上，和平协商罗马的地位问题。在此之前，王**队绝不会踏足罗马一步。”（这是关键让步，暂时搁置罗马问题，安抚法国天主教势力）

3.加里波第：“至于那位将军……他的共和理想与王国的君主立宪道路格格不入。一旦那不勒斯秩序恢复，王国政府将‘敦促’其军队接受整编，或……离开意大利。一个统一的意大利王国，只能有一个中心，那就是都灵，而不是巴勒莫或者那不勒斯某个共和派的口号。”

这是一个**裸的交易：用尼斯和萨伏依（法国渴望的）的正式移交，换取法国对撒丁王国“有限度”蚕食教皇国东部领土（如马尔凯、翁布里亚部分，为走陆路南下摘桃子提供通道）的默许。同时暗示，只有撒丁王国控制南意，才能有效遏制加里波第可能建立的“激进共和国”对教皇国和整个天主教世界的“威胁”。加富尔的筹码精准地击中了拿破仑三世的痛点：拿到尼斯和萨伏依（兑现密约利益）、暂时保住教皇国面子（安抚国内天主教势力）、消除加里波第共和政权的威胁。贝内德蒂脸上的怒容渐渐缓和，他需要立刻将这份“交易”内容电告巴黎。

就在都灵进行着刀锋般的外交谈判时，亚历山德罗的舰队已经悄然抵达那不勒斯湾外海。9月7日，清晨。那不勒斯城在晨光中显露出迷人的轮廓，但城市上空却笼罩着不安的躁动。王宫人去楼空的消息已经传开，零星的枪声和骚乱在街头巷尾爆发。临时拼凑的市政委员会成员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在“统一号”的威慑性巡航掩护下，几艘大型运输船缓缓靠上了寂静的码头。舱门打开，两千名身着统一深蓝色制服、左臂佩戴黑水鹰徽臂章、装备精良的海军陆战队员，在巴尔迪上校冷峻的命令下，以严整的战斗队形迅速登陆、展开。

“黑水安保公司，奉命维持秩序。所有市民，保持冷静，返回住所。”

“保护银行、市政厅、教堂、港口仓库。驱散暴徒，建立警戒线。”

“违抗者，武力驱逐。”

扩音器里传出冰冷而专业的命令（使用意大利语和那不勒斯方言）。“黑水安保”队员们行动迅捷，训练有素，如同高效的蓝色洪流，迅速扑向城内关键节点。零星的抵抗（试图抢劫的暴徒或保皇党死忠）在绝对的火力和组织度面前瞬间瓦解。混乱的街头迅速被肃清，关键设施被牢牢控制。那不勒斯市民惊魂未定地看着这些突然出现、装备精良、纪律严明的“外国保安”，在恐惧中竟感到一丝病态的安全感。

巴尔迪站在刚刚被“黑水安保”接管的市政厅顶楼，俯瞰着逐渐恢复平静的城市。他手中紧握着亚历山德罗写给加里波第的那封密信，目光投向南方——红衫军主力即将到来的方向。那不勒斯，这座南意的王冠之城，已在撒丁王国（以黑水之名）的掌控之中。而亚历山德罗·科斯塔的密信，将试图安抚那位还在浴血奋战的传奇将军。外交的刀锋在都灵闪烁，暗影的果实已在海湾之城悄然摘下。意大利统一的版图上，属于撒丁王国的那抹蓝色，正以不可阻挡之势，覆盖整个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