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账簿与铁王座 第43章 暗影织网

热那亚港咸涩的海风似乎还带着“千人军”启航时未散的硝烟与理想气息，但都灵海军部大楼顶层办公室内的空气，却冰冷如刃。亚历山德罗·科斯塔站在巨大的意大利地图前，目光并未停留在西西里，而是缓缓扫过地中海对岸的突尼斯、的黎波里，最终落向更遥远的巴尔干和欧洲大陆腹地。红衫军的远征如同一把投出的利剑，方向既定，而他要做的，是为这把剑的轨迹清扫障碍，并确保无论结果如何，握剑的手——科斯塔家族和他在新意大利的权力——始终稳固。

“阿尔贝托，”亚历山德罗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没有回头，“‘千人军’已经出鞘。黑水在热那亚的掩护任务完成得很漂亮。但我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阿尔贝托·罗西如同雕塑般立在阴影中，只有眼中锐利的光芒表明他正全神贯注：“老板，请指示。黑水随时待命。”

亚历山德罗转过身，深灰色的眼眸直视着这位追随自己多年、掌控着帝国最锋利暗刃的心腹。他走到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如同权力运作的节拍。

“加里波第将军的远征，是民族的火炬，但火炬的光芒下，影子也会拉长。”亚历山德罗的语气带着冰冷的剖析，“王国官方不能直接介入，更不能留下‘内阁重臣蓄养私人武装’的把柄。黑水在热那亚的行动，已接近暴露的边缘。我们需要给它换一身合法的、更坚固的盔甲。另外，一支纯粹的、只效忠于某个内阁大臣的私人武装，在任何王国，都是授人以柄的致命毒药。”阿尔贝托眼神微凝，等待下文。

“黑水安保公司，即日起进行战略转型。”亚历山德罗的话语清晰而决断，勾勒出未来暗影的轮廓。

1.躯壳留存：“黑水安保公司的名称和主体架构保留。继续经营其在热那亚、都灵等地的民用安保业务——保护科斯塔工厂、仓库、银行、高级雇员及家属住宅区。这块招牌，是我们在阳光下的‘盾牌’。”

2.核心蜕变：“黑水真正的核心——情报部门与行动队，即刻起剥离。”亚历山德罗拿起一份盖有海军部鹰徽的空白文件，“它们将被整体收编，正式纳入王国海军部门，成立新的下属机构——‘特别调查与勤务处’。”

3.双重烙印：“你，阿尔贝托·罗西，将担任首任处长，直接向我负责，仅向我负责。处内所有核心成员，必须由绝对忠诚于科斯塔家族的黑水骨干组成。他们的身份档案，将有两份：一份在海军部人事司，记录着他们的军衔、职位和‘合法’履历；另一份，在你手中，记录着他们真正的出身、能力、以及……只属于我的忠诚。”

4.国之利刃：“官方使命：搜集地中海及北非沿岸海军情报；监控潜在敌对势力（两西西里王国、奥地利、法国、教廷）动向；执行海军部授权的特种侦察、破坏、反间谍及非常规作战任务。”亚历山德罗顿了顿，加重语气，“这将是王国海军最隐秘、最锋利的爪牙。王国将为其提供编制、经费（部分）、以及行动的官方背书。”

5.私之暗网：“‘非官方’使命，优先级高于一切官方任务。”亚历山德罗的目光锐利如刀，“优先建立、维护并扩展覆盖两西西里的独立情报网络。核心目标：保护科斯塔家族及核心盟友的安全与利益；监控任何可能威胁到我个人、家族及科斯塔帝国的国内外势力；必要时，执行清除、破坏、经济渗透等‘特殊维护’任务。资金、装备及额外行动资源，由科斯塔集团特殊账户无限量供给。”

阿尔贝托静静地听着，冰冷的血液在血管中加速奔流。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黑水安保是套上了国家机器的外壳，但内核依旧是老板手中那把淬毒的匕首，甚至拥有了更强大的行动自由和资源支持，更是将这把匕首的锋芒指向了更广阔的舞台。

“明白，老板。”阿尔贝托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很好。”亚历山德罗满意地颔首。“你们的核心任务，优先级不变。”亚历山德罗继续下达指令，“第一，全力配合、监控并确保加里波第远征的顺利推进。西西里是起点，但不是终点。我需要你们在红衫军之前或伴随红衫军，将情报网络深深植入那不勒斯、卡拉布里亚、乃至整个两西西里王国的要害部门——军队指挥部、港口管理机构、税吏系统、贵族圈层。我要知道波旁军队的每一个调动，港口的每一艘船，贵族圈子的每一次密谋。”

“第二，”亚历山德罗的手指重重戳向地图上教皇国的位置，“在确保南意力量投入的同时，分出精锐，开始向罗马渗透。罗马是风暴眼。派遣最精干、最忠诚、伪装最完美的特工潜入。目标：梵蒂冈内部（低级职员、卫兵）、罗马城内的保皇党、外国使领馆（尤其是法国）的仆人圈子。不需要立刻行动，但必须扎下钉子，埋下眼睛和耳朵。我要知道庇护九世每一天的公开活动和私下忧虑，知道法国驻军指挥官的情妇是谁，知道城内每一股暗流的动向。”

‘特殊勤务’准备：行动队进入最高战备状态。任务清单包括：关键目标清除（阻碍科斯塔商业扩张的地方豪强、对家族有威胁的极端分子）、重要设施破坏（针对敌对势力）、证据链‘清理’、以及……在必要时，为科斯塔资本进入扫清最后的、也是最‘顽固’的障碍。任务授权，只来自我本人。”

阿尔贝托听着这庞大而精密的蓝图计划，冰冷的血液仿佛也被点燃。从阴影中的打手头目，到执掌披着官方外衣的庞大情报与行动帝国的“处长”，这是权力的飞跃，也是信任的巅峰。他站起身，向亚历山德罗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属于军人的礼节：“明白，部长阁下。‘特别调查与勤务处’将成为您手中最锋利、最隐秘的暗刃。南意与教皇国的阴影里，必有我们的眼睛和利爪。”

亚历山德罗微微颔首，将一份盖着海军部绝密印章的任命书推到阿尔贝托面前：“任命即刻生效。‘黑水安保’以后由你副手做日常管理负责，做明面上的安保总管。至于‘特别调查与勤务处’的启动资金和特别预算……”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从科斯塔银行‘特别项目’账户划拨，不走海军账面。我要它迅速、高效、无声地运转起来。”

阿尔贝托接过任命书，如同接过一份沉重的契约。他转身离开的步伐，比来时更加沉稳，带着一种即将踏入更广阔战场的肃杀。

不久，这些“特别调查与勤务处”的幽灵们，带着双重使命，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热那亚的港口、车站、商队，朝着南方和罗马的方向潜行而去。阿尔贝托独自拿起一枚代表“特别调查与勤务处”的、样式普通却内部刻有特殊编号的黄铜徽章，在指尖摩挲着冰冷的金属。新的战场已经铺开，在这片由情报、谎言和必要时流淌的鲜血构成的阴影世界里，他将为亚历山德罗·科斯塔，锻造一柄真正属于黑暗的权杖。

一张无形却坚韧的大网，以海军情报局为明面枢纽，以黑水安保为合法外衣，以“特别调查与勤务处”为致命核心，在亚历山德罗的意志下，悄然笼罩向两西西里，伸向教皇国的心脏。当加里波第的红衫在西西里海岸点燃战火时，一双更冷静、更幽深、只为科斯塔帝国服务的眼睛，已在黑暗中睁开，注视着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