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账簿与铁王座 第34章 内务铁腕！洗牌与熔炉

1860年2月，都灵。凛冬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但意大利统一进程带来的灼热与焦躁，已在内政部那座古老而略显陈旧的巴洛克风格大楼内无声地弥漫开来。亚历山德罗的办公室位于大楼顶层，视野开阔，可俯瞰议会广场。室内陈设简洁而冷硬，巨大的橡木办公桌光可鉴人，背后是几乎占据整面墙的意大利王国新地图——撒丁、伦巴第、帕尔马、摩德纳、托斯卡纳的轮廓被浓墨重彩地勾勒在一起，象征着不久前才完成的初步统一。

他身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呢料常服，肩章上象征内政大臣的金色橡叶徽记在透过落地窗的苍白日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芒。此刻，他正负手站在地图前，沉默地审视着这片刚刚通过战争、外交与公民投票拼合而成、内部却依然千疮百孔、暗流涌动的国土。空气里弥漫着旧档案的尘埃味和新打印油墨的气息，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笼罩着房间。

“埃利奥，”亚历山德罗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打破了书房的沉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把内政部所有司局级及以上官员的档案，以及过去半年里，帕尔马、摩德纳、托斯卡纳这三个新并入省份主要行政官员的履职报告，全部调来。要最详细的版本，包括其政治倾向、过往政绩、地方风评、以及……”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与哪些旧势力或潜在反对派有牵连的评估。”

“是，部长阁下。”私人秘书埃利奥迅速领命而去，动作高效得没有一丝多余。

接下来的几天，内政大臣办公室的灯火几乎彻夜长明。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时常紧闭，将外界窥探的目光隔绝在外。亚历山德罗如同一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外科医生，在埃利奥和几名从统一党骨干及海军情报处抽调来的、绝对可靠且精于分析的幕僚协助下，对着桌面上堆积如山的档案卷宗和报告，进行着高强度、精密无比的“诊断”。

他的诊断标准清晰、冷酷且极其务实：

1.能力与效率：此人过往处理公务是否拖沓敷衍？在应对地方危机（如兼并初期的权力真空和社会混乱）时是否得力？能否在资源极其有限的情况下，维持住最基本的社会秩序和行政运转？

2.忠诚与立场：是否曾公开或私下表达过对撒丁王国主导的统一事业的质疑？与保守派核心（如以奥尔西尼侯爵为首的旧贵族圈子）、原各邦国的贵族残余势力、或那些危险的共和派分子交往过密？在之前的公民投票和政权移交过程中，是否表现出积极的配合态度？

3.廉洁与作风：有无确凿的重大贪腐劣迹或嫌疑？是否利用职权为其家族或特定利益集团牟取私利？在同僚和辖区民众中的风评是否恶劣？

4.开明与适应性：对即将推行的新制度、新理念（如统一党倡导的行政改革、法典统一、经济整合）接受度如何？是顽固守旧、抗拒变革，还是具备一定的学习能力和改革意愿？

诊断的结果，即便以亚历山德罗的冷静，也感到触目惊心。

撒丁本土的内政部总部：俨然一个保守派官僚的大本营。大量官员因循守旧、效率低下，许多人身居要职却尸位素餐，靠着裙带关系和论资排辈混日子。他们对新纳入的中意三省事务普遍表现出漠不关心，甚至暗中抵触，视其为麻烦和负担。

中意三省（帕尔马、摩德纳、托斯卡纳）的地方官体系：情况更为复杂混乱。其中确有少数在权力过渡期表现突出、能力不俗且立场坚定的干才（部分已被统一党吸纳或与科斯塔的商业网络有所合作）；但更多的是原各小公国政权留用的庸碌之辈，或是趁乱被地方豪强推上来的投机分子，能力有限，立场摇摆，甚至暗中与旧主藕断丝连；档案中还隐约指向极少数可能是共和派或地方分离主义者安插的钉子。

“一堆朽木，混杂着危险的杂草和石头。”亚历山德罗合上最后一份被他用红笔标注了“建议彻底清除”的档案，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冰冷的决断。他站起身，再次走到那幅巨大的意大利行政区划图前，修长的手指逐一划过都灵、热那亚、佛罗伦萨、帕尔马、摩德纳……“一个真正统一的王国，需要一个高效、忠诚、能如臂使指般贯彻中央意志的行政骨架。现在的这些，不合格，必须重塑。”

一个名为“洗牌与熔炉”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细节清晰，步骤冷酷：

1.核心清洗：对内政部总部（撒丁本土）进行外科手术式的精准剔除。名单上那些能力低下、立场反动、或有贪腐确凿证据的保守派官僚，不留任何情面和余地，直接以“渎职”、“效率不彰”、“无法适应新王国行政要求”等官方名义，强制其提前退休或调任档案馆、地方县志办公室等彻头彻尾的闲职冷衙。

2.异地熔炼：对于那些能力尚可但思想保守需要“改造”、或立场模糊需要进一步“考察”的官员（本土和中意三省都有），启动一项名为“王国行政人才交流计划”的工程。名义上冠冕堂皇：“促进新老领土融合，交流先进管理经验，培养具备全国视野的复合型行政人才”。

将撒丁本土部分有潜力但长期被保守氛围压制的年轻官员（必须确保立场可靠），以及一部分需要“熔炼”的保守派中层，派往中意新三省，担任市、县级行政副职或关键部门的主管。让他们在相对陌生、百废待兴、且统一党势力正在强势渗透的环境中“锻炼”，接受新理念冲击，同时将其置于“黑水”情报网和地方统一党分支的严密“关注”之下。

将中意三省地方上那些表现尚可但背景复杂、需要“考察”的官员（尤其是原旧政权留用人员），以及一些能力突出但缺乏“王国中央视野”的本土干才，调往撒丁王国本土（都灵、热那亚等核心区域）的内政部相关司局或较发达的省份任职。让他们在王国相对成熟的行政体系和统一党总部的直接氛围中“学习”、“融入”，接受同化。

3.填补空缺：清洗和交流产生的所有关键岗位空缺，由亚历山德罗亲自把关，手握最终决定权，优先提拔：统一党内那些具有行政管理经验或展现出卓越潜力的忠诚骨干（特别是在中意起义和过渡期表现出色的地方党务干部）。科斯塔集团体系内培养出的、精通财税、工程、统计等实务且政治背景干净可靠的专业技术型人才。原撒丁地方上政绩斐然、坚定支持统一的开明官员。中意地区在过渡期表现优异、立场已通过初步考验的本土官员。

计划已定，执行起来雷厉风行。亚历山德罗亲自起草了《关于推行王国行政人才交流计划以促进新领土融合与提升行政效能的决议》，以内政大臣令的形式迅速签发。决议文本措辞严谨而积极，充满了“国家利益”、“人才培养”、“经验共享”等光鲜词汇，将一场冷酷的权力洗牌完美包装成了利国利民的进取之举。

命令一经下达，平静的内政部大楼内瞬间暗流汹涌，人心惶惶。被列入“交流”名单的官员，有的瞬间脸色惨白如丧考妣（尤其是那些被“发配”到中意“穷乡僻壤”的保守派），有的则暗自欣喜（看到了晋升或进入权力核心区的机会）。而那些统一党背景和科斯塔系的新锐力量则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大展拳脚。大楼内原本沉闷的暮气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紧张、不安与期待的锐利气息。亚历山德罗用无声而强大的行动向整个官僚体系宣告：内政部，从此改姓“科斯塔”，必须遵循新的规则。

当然，亚历山德罗深谙“大棒加胡萝卜”的统治哲学。在挥舞清洗铁腕的同时，他也以内政部的名义，大幅提高了所有参与“交流”官员的薪俸和异地任职补贴，尤其是派往中意地区的，更享有额外的“艰苦地区津贴”。同时，他授意亲政府的《复兴报》发表专题文章，高调赞扬“人才交流计划”是王国行政融合的伟大创举，是锻造未来国家栋梁的熔炉，将参与交流的官员誉为“开拓者”和“国家融合的先锋”。

一场以“交流”为名、实则旨在彻底重塑王国核心行政力量的无声革命，在亚历山德罗冷静而铁腕的推动下，于内政部这个王国运转的中枢心脏地带，悄然却不可逆转地展开了。旧的秩序正在被打破，新的骨架正在钢铁般的意志下被重新铸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