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账簿与铁王座 第18章 蓝血纹章与国王册封

亚历山德罗在都灵的半休假时光，被一份由宫廷秘书巴尔博尼伯爵亲自送达、盖着王室火漆印章的鎏金请柬打破。措辞优雅而正式，邀请科斯塔大臣（海军大臣、议员）于三日后上午十时，前往都灵王宫，出席“为表彰王国忠勇将士而举行的特别仪式”。

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科斯塔宅邸和亚历山德罗的核心圈子里激起涟漪。埃琳娜眼中闪烁着喜悦与自豪的光芒，轻轻抚摸着腹中的孩子：“陛下终于要正式认可你的功勋了，亚历山德罗。”安东尼奥则立刻忙碌起来，指挥仆人将亚历山德罗最正式的海军大臣礼服和配套的装饰仔细熨烫、检查，确保万无一失。在这个时代，贵族头衔依旧是欧洲社会最闪亮的通行证和身份象征。它不仅仅意味着一个“爵士”或“男爵”的称谓，更代表着融入真正的权力核心圈，意味着子孙后代将流淌着被王国认可的“蓝血”。看看英国，一个世袭贵族议员的席位在议会拥有何等影响力；看看法国，一个公爵的头衔在巴黎沙龙能获得怎样的追捧；即使是在相对务实的普鲁士，容克贵族们依旧牢牢把控着军队和地方的权柄。撒丁王国虽小，其贵族体系的含金量却丝毫不低。

授勋日，都灵王宫。圣乔瓦尼广场被肃清，铺上了崭新的红毯。王室近卫骑兵身着锃亮的胸甲，手持长矛，在阳光下肃立成威严的仪仗。空气中弥漫着庄严肃穆的气息。场迟来的册封典礼正在举行。战争的硝烟暂时掩盖了荣耀，但胜利的果实需要点缀。

恢弘的宫殿大厅内，金碧辉煌。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璀璨的光芒，墙壁上悬挂着萨伏依王朝历代君主的巨幅肖像。国王维托里奥·艾马努埃莱二世身着华丽的元帅礼服，佩戴着象征王权的绶带与勋章，端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王储及少数几位王室核心成员侍立一旁。下方，受邀观礼的王国重臣、高级将领、元老院贵族代表们身着最隆重的礼服，肃然而立。数十位在刚刚过去的战争（尤其是海军行动和伦巴第战场）中表现卓着的军官和官员肃立。其中，亚历山德罗·科斯塔站在受勋者的最前列，他一身笔挺的深蓝色海军中将礼服（因海军大臣职务而获临时晋升），肩章上的将星和绶带上的勋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身姿挺拔如松，深灰色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日常流程。

阿方索·费雷罗·拉马尔莫拉这位代理首相（兼任陆军大臣）站在国王身侧稍后的位置，脸上带着掌控一切的沉稳微笑，看向亚历山德罗的目光中充满赞许与深意。阿尔贝托尼将军、以及其他几位在北方战争中立下战功的陆军将领也位列受勋席，但他们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被站在最前方、代表着海军力量与新兴商业权势的亚历山德罗所吸引。

宫廷典礼官手持长长的羊皮卷，用洪亮而富有韵律的声音宣读着国王的诏书。诏书中高度赞扬了在“王国危难之际，英勇无畏、恪尽职守的忠诚将士们”，特别提到了陆军在伦巴第平原上的浴血奋战，也着重强调了海军在“拱卫海疆、保障生命线、震慑强敌”方面不可或缺的功勋。

“……有鉴于此，为表彰其卓越功绩，彰显王国荣光，朕，维托里奥·艾马努埃莱二世，蒙上帝恩典之撒丁国王，兹决定授予以下忠勇之士以王国贵族之殊荣……”

一个个名字被念出，对应的爵位和封号被宣布。大多是子爵或更低等的骑士，且多为不可世袭的终身爵位。亚历山德罗的名字被放在了压轴。

“……海军大臣，尊贵的亚历山德罗·科斯塔部长阁下。”典礼官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敬意，“汝于王国危难之际，临危受命，统御海军，力保海疆不失，航线无虞。汝主持建造之新锐战舰，扬威于海疆；汝创立之海军陆战精锐，扞卫国土。汝以远见卓识与忠诚勇毅，为王国海上力量铸就钢铁脊梁，功勋卓着，光照王国。特此，册封亚历山德罗·科斯塔部长为撒丁王国世袭男爵！赐封号‘滨海’，巧妙融合姓氏与功绩，意为‘属于海岸的’或‘海岸的’），望汝永镇海疆，福泽后嗣。”

世袭男爵，大厅内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叹和压抑的吸气声。虽然只是贵族体系中的第五等（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但“世袭”二字，重若千钧。在等级森严的19世纪欧洲，贵族头衔，尤其是世袭爵位，依然是身份、地位和融入真正权力核心圈层的终极通行证。它意味着：

社会顶端的入场券：从此跻身于撒丁（即将成为意大利）最顶尖的蓝血贵族阶层，与那些传承数百年的古老家族（如加富尔家族）平起平坐，共享上议院（元老院）的议席成为必然。贵族沙龙、王室宴会的大门将彻底敞开。

土地的象征与特权：然亚历山德罗的财富早已远超一般伯爵，但世袭男爵的头衔通常会伴随着象征性的封地（哪怕只是一个小庄园或一片森林），这代表着被王室认可的、根植于土地的古老权力。更重要的是随之而来的封建残余特权：如部分司法权（领地内）、免税权、狩猎专属权等，尽管在近代化进程中有所削弱，但象征意义巨大。

后代的基石：“世袭”二字，价值连城。这意味着科斯塔家族从此跻身真正的贵族谱系，他的孩子一出生就拥有“男爵继承人”的头衔，未来将天然继承爵位和与之相关的所有社会政治资本，为家族的长久兴盛奠定了无可撼动的法理基础。

亚历山德罗在无数道或羡慕、或嫉妒、或敬畏的目光注视下，沉稳地走到御座前。他没有像其他军官那样激动地单膝跪地，而是以符合其部长身份的、不卑不亢的姿态，向国王行了一个庄重的鞠躬礼。国王维克多·艾马努埃莱二世显然对这位实力派重臣极为看重，他亲自站起身，从侍从捧着的天鹅绒托盘上，拿起一枚造型古朴、镶嵌着蓝宝石和钻石的男爵冠冕勋章（撒丁最高等级骑士团勋章之一，通常授予王室成员和顶级功勋者），亲手为亚历山德罗佩戴在颈间。

接着，国王又拿起一份用火漆封印、系着蓝色绶带的羊皮纸文件——封爵诏书，以及一枚象征封地所有权的铜印（虽然具体封地稍后会指定，但这仪式不可或缺）。国王将诏书和铜印郑重地交到亚历山德罗手中，声音洪亮而充满期许：“科斯塔男爵，你的忠诚与能力如同利古里亚海上的灯塔，照亮了王国前进的航程。望你以此爵位为新的起点，继续为意大利的统一与强盛，贡献你的智慧与力量。王国需要你这样的臂膀。”

“为陛下效忠！为意大利的统一与荣耀！”亚历山德罗的声音沉稳有力，清晰地回荡在镜厅。他再次鞠躬，然后从容退下。颈间的蓝宝石勋章在镜厅璀璨的光线下熠熠生辉，与他深灰色眼眸中的冰冷野心交相辉映。

典礼结束后，盛大的宫廷午宴在王宫花园举行。亚历山德罗瞬间成为了绝对的焦点。加富尔（虽已暂时辞职，但影响力仍在）端着香槟杯，第一个走过来，笑容意味深长：“恭喜你，亚历山德罗男爵。陛下的左手终于戴上了象征力量的扳指。”他巧妙地暗示海军和亚历山德罗在国王心中日益重要的地位。

德·拉·罗维尔侯爵（埃琳娜的父亲）更是满面红光，激动地拍着女婿的肩膀：“好，太好了。科斯塔男爵，我们家族终于又添了一位真正的世袭贵族。孩子的未来将不可限量。”这份荣耀，让这位老牌贵族对当初的联姻选择感到无比庆幸。

其他元老院贵族、内阁成员、外国使节纷纷上前祝贺，言语间充满了恭维与试探。亚历山德罗游刃有余地应酬着，举止优雅，谈吐得体，将新晋贵族的从容与政治家的深沉完美融合。埃琳娜虽然产后不久未能出席，但她精心挑选、由侍女送来的一条镶嵌着硕大蓝宝石（与男爵勋章相呼应）的铂金项链，已经悄然佩戴在亚历山德罗的颈间，无声地宣示着科斯塔家族女主人的存在与力量。

深夜，亚历山德罗回到宅邸。他屏退左右，独自坐在书房里。颈间的蓝宝石勋章和诏书、铜印放在红木书桌上，在烛光下流转着幽深的光芒。他拿起那枚象征封地的小小铜印，指腹摩挲着上面新刻的家族纹章——融合了科斯塔的船锚齿轮与象征男爵身份的冠冕。世袭男爵，这迟来的册封，并非仅仅是国王的安抚，更是对他所掌控力量（海军、金权、统一党）的正式承认与拉拢。他摩挲着戒指，“世袭男爵...融入蓝血圈层的敲门砖罢了。真正的力量，在议会，在舰队，在银行的金库深处。”

他想起国王那句“王国的臂膀”，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臂膀？不。他亚历山德罗·科斯塔，要做的从来不是依附于王座的臂膀，而是……未来王座之下，那根最为粗壮、支撑起整个帝国穹顶的擎天之柱。甚至，是那王座本身阴影的塑造者。蓝血徽章已佩，通往权力巅峰的阶梯，又被他稳稳地踏上了一级。他的目光，越过都灵的夜空，再次投向了南方——那里，还有两顶王冠等待着他去摘取，或是重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