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账簿与铁王座 第29章 钢铁秩序

科斯塔宅邸二楼的“战略室”里，宽大的黑胡桃木会议桌光可鉴人，冰冷地映着头顶水晶吊灯锐利的光芒。亚历山德罗端坐主位，深灰色西装如同淬火的钢甲，包裹着紧绷的躯体与更锐利的意志。他面前摊开着一份装帧厚重的羊皮册子，烫金的科斯塔家族徽记下，是凌厉如刀锋的手书标题——“科斯塔联合集团组织架构暨权责章程（1855年修订版）”。

桌边围坐的新面孔如同棋盘上初落的棋子，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审视与角力。安东尼奥如同融入阴影的石雕侍坐在亚历山德罗身旁，浑浊的眼帘低垂，却将每一丝细微的波动尽收眼底。

亚历山德罗的指尖划过扉页的烫金纹路，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撞击的冷硬质感，在深色护墙板间激起回响：“从此刻起，‘作坊’、‘报馆’已成旧日烟云。你们面前，是科斯塔联合集团——一部由纺织、报业、餐饮、金融、贸易、航运与铁卫共同锻造的新引擎。”他目光如探针扫过全场，“而你们是驱动它的第一组核心齿轮。”

册页翻动，发出沙沙的裁决之音。他指尖点向树状图顶端：“最高决策：总裁，亚历山德罗·科斯塔，执掌战略、核心人事、重大资本。执行委员会：由我主导，各核心负责人及集团财务总监列席。周例会决策，多数通过生效，总裁握有最终否决权。”权力的骨架，冰冷而森严。

目光首先钉在左侧首位，一个穿着细条纹深灰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的年轻人身上。他不过二十五六，眼神却沉淀着超越年龄的锐利与沉稳。“埃利奥·卡斯特拉尼，”亚历山德罗宣告，“即日起担任总裁特别助理。每日七时，集团简报与日程安排须准时置于我案头。”

视线转向身旁的基石：“集团财务总监，安东尼奥。统辖全集团所有财流、审计、资金调度与风控。对任何事业部重大预算外支出及风险交易，握有一票否决权。”老管家枯瘦的手无声按在桌沿，指节因承载的重压而微微泛白。

“财务主管，莱昂纳多·巴尔迪。”亚历山德罗的目光投向右侧末端。一个面容清癯、眼神如账簿般精准无情的年轻人微微颔首。“负责公司财务管理工作，以后可能会常驻银行代表集团利益，负责银行日常风险监控、重大交易合规性审查及不良资产处置。直接向集团财务总监安东尼奥汇报，并抄送总裁。”莱昂内的存在，让空气都带上审计的冰冷。

“集团下辖五大核心公司。”册页翻过，羊皮纸的摩擦声割裂寂静。

“第一核心：科斯塔纺织制造有限公司。”目光转向左侧首位的中年男人。马西莫·罗西，敦实的身躯裹在深蓝外套里，脸上是风吹日晒的刻痕和磐石般的沉稳。前都灵大厂工头，新任纺织厂长。“马西莫·罗西厂长，全权负责所有工厂生产运营、成本控制、安全规范。” 重担落下，他脊背挺得更直。

“销售主管，恩里科·马泰利。”亚历山德罗看向罗西身旁面皮白净、眼神如鹰隼的男人。恩里科嘴角习惯性挂着圆滑的弧度，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纯金袖扣。“开拓销售网络，维护客户，执行订单。目标：撒丁军需、北意民用市场、法国南部、奥匈新渠道。专利授权与‘鳄鱼牌’推广，是你的箭矢。”

“技术主管卢卡，生产主管助理卡洛塔。”亚历山德罗的目光掠过卢卡。年轻的技术主管坐姿如标枪，崭新的工装掩不住机油的气息。卡洛塔在他下首，洗得发白的工装整洁挺括，面对满室威压，她眼底有紧张，但更深处是岩石般的坚定。“卢卡职责不变；卡洛塔协助厂长，负责一线班组调度、现场质量巡检、初级奖惩建议。”卡洛塔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第二核心：科斯塔报业公司。”册页翻动，目光投向右侧。一个穿着考究黑三件套、金丝边眼镜反射冷光的中年男人立刻绷紧背脊。弗朗切斯科·贝洛蒂，新任报业集团副社长。

“副社长，弗朗切斯科·贝洛蒂。统管报业日常运营，协调《复兴报》日报与《时代周刊》资源，确保信息流与战略协同。直接向我汇报，对接安东尼奥。”贝洛蒂镜片后的目光如同精密的齿轮。

“《复兴报》总编辑，加斯帕雷·莫雷蒂。”亚历山德罗看向贝洛蒂下首，头发微乱、眼神燃烧着理想主义火焰的老主编。加斯帕雷沉默颔首，带着内容王者的固执。

“副总编辑，阿蒂利奥·文图里。”视线转向贝洛蒂另一侧。文图里面皮微黄，眼珠转动间透着狐狸般的精明，嘴角习惯性堆起市侩笑意。“定位内容，设置栏目，运营广告。核心：提升影响力与广告收益，协助总编辑工作。”文图里立刻堆笑致意，目光扫过加斯帕雷时，带着不易察觉的较量。

“第三核心：科斯塔航运贸易公司。航运主管朱塞佩·马拉泰斯塔，”亚历山德罗看向一个皮肤黝黑如礁石、穿着磨旧船长外套、指关节粗大的壮硕男人。一道狰狞旧疤从眉骨斜劈至嘴角，眼神如风暴前夕的海面，平静下涌动着狂野。“筹建并管理自有及租赁船队，规划地中海航线，保障硫磺、木材等工业原料及贸易品运输安全高效。”朱塞佩咧开嘴，露出被烟草熏染的黄牙，无声的笑容里裹挟着海盗般的彪悍。

贸易主管西尔维奥·马尔凯蒂。”亚历山德罗看向一个坐在朱塞佩旁边，年约四十、气质精明的男人。西尔维奥眼神锐利，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手指修长，正快速在笔记本上记录。“负责硫磺、木材、煤炭等大宗商品的全球采购、销售网络拓展及套利交易。核心：稳定西西里硫磺供应，打通北方木材渠道，掌控价格谈判权。”西尔维奥抬起头，与朱塞佩的目光在空中一碰，一个精明算计，一个野性难驯，无形的火星悄然迸溅。

“第四核心：科斯塔餐饮公司。代总经理马可·贝纳迪，负责搭建并培养高效管理团队（店长、厨师长、采购、营销等），全面负责餐厅公司发展与扩张。我们的餐厅开业后异常火爆，盈利可观。我们的餐饮公司抓紧培养人员，提高服务和管理水平，时机成熟后我们要在热那亚、都灵等城市开设分店。”一个瘦高的中年人点头回应。

“第五核心：科斯塔黑水安保公司。”亚历山德罗翻到册子末尾，目光投向会议室最角落的阴影。那里坐着一个如标枪般挺直的身影，黑色定制安保制服毫无装饰，只有肩章金属泛着冷光。“安保队长阿尔贝托·里奇。负责集团总部、各厂区、仓库及运输途中资产与人员安全。组建、训练内部安保力量，消除威胁。直接向我负责。”阿尔贝托右拳无声轻击左胸，一个简洁冷硬的军礼，眼神扫过全场，如同出鞘的刺刀。朱塞佩船长脸上的笑容收敛，粗大的手指在桌面的木纹上重重划过。

亚历山德罗“啪”地合上厚重的羊皮册，声响在寂静中如同惊雷。“各位都是经过多轮面试选定或者内部提拔的，权责已明，安东尼奥会安排办公室。团队磨合期只有一个月。”他的目光如冰锥刺过每一张脸孔，“记住，科斯塔这台机器，要的是钢铁的咬合与效率。生锈或错位的齿轮，唯一下场——替换。”言毕，他霍然起身，径直走向门外，留下沉重的关门声在室内回荡。

短暂的寂静后，低沉的声浪如同解冻的冰河开始涌动。马西莫·罗西的手指在章程“成本控制”和“安全规范”的条款上重重按压；恩里科·巴尔迪迅速倾向西尔维奥·马尔凯蒂，压低声音交换着木材市场的密闻；加斯帕雷眉头紧锁，文图里则堆满笑容凑近贝洛蒂；莱昂内·科斯塔纳的钢笔已在账簿上划出冰冷的数字；朱塞佩船长则大步走到阿尔贝托面前，两个气质迥异的男人沉默对视，空气紧绷如拉满的弓弦。

科斯塔工厂的烟囱依旧喷吐着浓烟，但那烟雾的形状，已在章程落定的瞬间被无形之力重塑。帝国的齿轮，在钢铁秩序的敕令下，带着不可逆转的轰鸣，开始咬合转动。新的纪元在冷硬的权责划分中降临。而深海之下，被这钢铁秩序搅动的暗流，正悄然积蓄着足以撕裂平静的狂暴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