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账簿与铁王座 第1章 首战扬威

自奥地利那份狂妄的最后通牒点燃战火已过去数周，整个撒丁王国如同一张拉满的硬弓，港口便是这弓上最锋锐的箭簇。汽笛的嘶鸣是它不安的咆哮，铁链的哗啦是它绷紧的弓弦，蒸汽机的喘息是它蓄势待发的力量。一艘艘战舰褪去了和平的伪装，展现出狰狞的獠牙。

“统一号”巡洋舰庞大的钢铁身躯已不见踪影——它如同出笼的猛兽，巡弋在至关重要的热那亚-马赛航线上，那是维系王国与法国盟友的生命线。海岸线近处，经过现代化改造的老旧战舰、灵巧凶悍的“海狐级”巡逻艇、以及那两艘甲板上蹲伏着巨炮的“海獭级”浅水重炮艇，组成了近海防御的坚实壁垒，警惕地扫视着海平线。码头上，悬挂科斯塔旗帜但已加装防护板的辅助运输船静静停泊，它们是随时准备投入运输的预备血管。陆地上，新扩建的陆战军营灯火通明，五千名深蓝制服的精锐如同沉默的礁石，扼守着港口要害。

五月的阳光慷慨地泼洒在利古里亚海上，将蔚蓝的海面镀上一层跳跃的金鳞。然而，这明媚之下，潜藏着致命的危机。热那亚海军部指挥塔内，亚历山德罗·科斯塔站在巨大的海图桌前。海图上，代表第一巡洋分队的蓝色模型棋子，正沿着热那亚至马赛的虚拟航线缓缓移动。代表近海舰队的棋子则如星点般散布在热那亚港外围海域。空气中弥漫着油墨、海图纸张和淡淡的雪茄烟味，电报键偶尔发出单调的嘀嗒声（传递港口调度和后勤信息），更衬出指挥中枢的凝重。

副官快步上前，呈上一份刚刚由通信快船送抵的、墨迹犹新的手写报告：“部长阁下，第一巡洋分队‘统一号’费拉里上校急报。”

亚历山德罗接过，深灰色的目光迅速扫过纸页。报告详细描述了七个小时前，在科西嘉岛以北约四十海里处发生的一幕：一支由四艘中型货船组成的船队，悬挂着托斯卡纳邦国的旗帜（名义中立），航向却鬼祟地偏向东北，直指奥地利控制的达尔马提亚海岸线。船体吃水线极深，显然满载货物，但航行姿态却透着不自然的笨拙与紧张。费拉里依据亚历山德罗战前下达的“可疑船只识别要则”，判断其高度可疑，果断下令“统一号”及护航的两艘改造炮舰前出拦截，升起信号旗要求其停船接受检查。

船队非但不停，反而如同受惊的鱼群，立刻分散转向，升起满帆（部分蒸汽明轮船也开足马力），试图利用航向差异摆脱。为首一艘悬挂托斯卡纳旗的货船“浪花号”，更是狡猾地试图利用一艘路过的中立国渔船作为掩护，加速逃窜。

“……鉴于目标船只拒不服从指令，行迹高度可疑，意图逃逸，且存在利用中立船只掩护之恶意行为，为扞卫王国海上生命线之安全，震慑潜在之敌，”费拉里的报告措辞冷硬如铁，“卑职依据部长阁下授予之临机决断权，于标准火炮射程外，下令‘统一号’主炮对为首之‘浪花号’实施警告性拦截射击。”

亚历山德罗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抿紧了一瞬。报告下一页，附着费拉里手绘的简易海图草稿，清晰地标注了射击距离——远超当时主流海军舰炮的有效射程，这正是“统一号”装备的后装线膛炮带来的革命性优势。

报告继续：“……我舰双联装178mm主炮首次实战齐射。校正迅速，弹着点精准覆盖目标船只前方约一百码海面，激起巨大水柱，形成有效拦阻区。然而‘浪花号’无视警告，强行穿越水幕区，意图负隅顽抗。”

海图仿佛在亚历山德罗眼前活了过来。他仿佛能看到，“统一号”修长的钢铁舰身在蔚蓝海面上划出优雅而致命的弧线，侧舷对准了亡命奔逃的货轮。巨大的双联装炮塔在蒸汽与齿轮的驱动下沉稳转动，黑洞洞的炮口缓缓抬起，锁定了远方海平面上那两个渺小的黑点。

轰！轰！轰！轰！四声沉闷如滚雷般的巨响，即便隔着纸页，也仿佛能感受到那撕裂空气的恐怖威势。报告描述：“……四枚高爆弹以肉眼难以捕捉的初速离膛，划出近乎平直的弹道，仅数秒后，精准覆盖‘浪花号’船体中部及轮机舱区域。”

结果毫无悬念。“……剧烈的橘红色火球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冲天而起。‘浪花号’船体中部被撕裂，龙骨发出刺耳的断裂声，大量黑色浓烟与蒸汽喷涌而出，数分钟内即开始急剧倾斜、下沉。”

绝对的碾压，绝对的毁灭。报告最后写道：“……剩余三艘货船目睹此景，魂飞魄散，立即降帆停船，升起白旗投降。经初步登船检查，三船货舱内满载精炼硝石、优质无缝钢管、精密车床零件及大量未申报的燧发枪机括。其目的地确认为奥地利军港里耶卡。现‘统一号’押解三艘俘获船只及部分落水船员（仅十余人幸存），正返回热那亚港。预计明日清晨抵达。”

亚历山德罗放下报告，指关节在海图桌边缘轻轻叩击了一下。冰冷的脸上，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却锐利如刀锋般的满意。首战，碾压性的胜利，不仅验证了“统一号”恐怖的远程投射火力与费拉里的果断，更一举掐断了奥地利人一条重要的海上输血线。

“传令。”亚历山德罗的声音打破了指挥室的寂静，清晰无比，“嘉奖费拉里上校及‘统一号’全体官兵。首战告捷，扬我军威。具体嘉奖令，待其返港后由我亲自签发。”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无比森寒，目光扫过室内所有军官：“今日‘统一号’之战报细节，尤其是主炮射程、射速、穿甲威力、观瞄系统之具体参数，列为海军部最高机密。除在座诸位及‘统一号’核心军官，严禁任何形式外泄。违者，以叛国罪论处。”

“是，部长阁下。”军官们心头一凛，齐声应诺。他们明白，这超越时代的火力，是撒丁海军最大的底牌，必须死死捂住。

当翌日清晨，“统一号”巡洋舰那巍峨的钢铁身躯押解着三艘伤痕累累、悬挂白旗的货船缓缓驶入热那亚港时，整个港口和接到消息的都灵城瞬间沸腾了。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

当日下午，《复兴报》的号外如同雪片般洒遍都灵的大街小巷。头版头条是巨大的、燃烧着怒火的黑色标题：海上首胜！“统一号”怒涛噬敌！科斯塔之矛扞卫尊严。

副标题：无耻走私船队伪装中立，悍然抗拒检查。王国海军雷霆一击，断敌血脉！撒丁利剑，初露锋芒！

报道极尽渲染之能事：详细描绘了走私船队的“鬼祟”与“恶意”（利用中立旗、拒检、试图逃跑、甚至以渔船为盾）；浓墨重彩地刻画了“统一号”在“遥远海平线”外发出的“正义怒吼”，以及那“撕裂苍穹、焚毁奸佞”的毁灭性炮击；强调了缴获物资（硝石、枪械零件）对奥地利的“致命打击”；将费拉里上校塑造成“冷静果决的海上雄狮”，将“统一号”誉为“守护王国血脉的钢铁巨兽”和“科斯塔部长远见卓识的结晶”。

“海军万岁！”“科斯塔万岁！”“撒丁王国万岁！”的欢呼声在酒馆、广场、乃至议会走廊里响起。连日来因战争而产生的压抑气氛，被这场干净利落的海上首胜一扫而空。撒丁军民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并非孤立无援，在那辽阔而危险的海洋上，正有一支属于他们的、足以撕碎敌人的钢铁力量在巡弋。

亚历山德罗站在海军部指挥塔窗前，俯瞰着下方港口里接受民众欢呼的“统一号”和被俘船只。他脸上并无太多激动，深灰色的眼眸冷静地扫过那些被炮火撕裂后又修补过的货船甲板，扫过“统一号”炮口残留的淡淡硝烟痕迹。舆论的火焰已被点燃，民心士气为之大振，这就很好。

但在他心中，那四声撕裂海天的炮响，那艘货轮在精准炮火下化为火球与碎片的画面，才是此刻最清晰的烙印。那不仅是一场胜利，更是一次宣言——属于他亚历山德罗·科斯塔掌控之下的、以钢铁与烈焰书写的海上宣言。撒丁的海权时代，伴随着这第一声惊雷，正式拉开了血与火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