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账簿与铁王座 第79章 铁与血的回响

圣卡洛宫的穹顶之下，亚历山德罗·科斯塔的名字，已从“新锐议员”悄然蜕变为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议会手术刀”的绰号不胫而走，冰冷精准，却也代表着一种令人敬畏的效率。亚历山德罗·科斯塔的名字与加富尔首相的意志、自由派同盟的冲锋紧密相连，成为撬动撒丁王国这台古老机器最锋利的那根杠杆。

《王国专利保护法》的最终修正案，如同亚历山德罗手中那柄无形的手术刀，精准地剔除了保守派试图保留的、对传统行会特权的最后一丝暧昧保护，确立了清晰、严格、与国际接轨的保护标准。法案通过时，自由派议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保守派则面沉如水。这不仅仅是一部法律，更是为科斯塔集团遍布半岛的技术专利构筑了一道钢铁长城，也为王国工业的血液注入了创新的活力。

紧接着，凝聚了亚历山德罗心血的“港口-铁路联运枢纽法案”，在加富尔首相的亲自背书和自由派同盟的全力推动下，也终于冲破重重阻碍，获得了议会批准。热那亚港与王国铁路网的“最后一里”被打通，钢铁巨龙与深蓝港口的血脉终于相连。消息传回热那亚，港口区彻夜灯火通明，汽笛长鸣，仿佛在为新时代的启航奏响序曲。

然而，撬动齿轮的代价是巨大的阻力反弹。亚历山德罗在就职演说中抛出的“北意关税同盟”构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北意大利诸邦激起了层层扩散、愈发汹涌的涟漪。托斯卡纳大公的宫廷传出谨慎的试探；帕尔马公国的商人们既期待更大的市场，又恐惧撒丁工业品的冲击；而在奥地利铁蹄下的伦巴第，米兰的工商界则在压抑中涌动着一股渴望变革的暗流。这个构想触动了太多地方保护主义的奶酪和外部势力的敏感神经，反对的声浪从各邦宫廷、传统行会、以及与奥地利利益捆绑的买办集团中汇聚而来，形成一股强大的逆流。

与此同时，更为敏感、触及权力根基的“渐进式选举法改革”则只能在加富尔的战略布局下缓步推进。每一次试探性的提案，都如同在保守派盘踞的堡垒前投下一枚石子，激起激烈的反弹和拖延战术，甚至自由派内部部分议员对于这一改革也心存顾虑。这是一场需要耐心、需要更多政治筹码积累的持久战。

橡木俱乐部内部聚会的规格悄然提升，亚历山德罗不再是被评估的新人，而是自由派核心决策圈中不可或缺的重量级人物。他的意见，尤其是关于经济政策、工业布局以及如何利用科斯塔集团影响力撬动北意其他邦国的策略，往往能左右讨论的方向。加富尔首相在私下场合，也越来越多地直接征询这位年轻议员的看法，眼神中充满了对这位“改革急先锋”的器重与倚赖。

“科斯塔，”在一次核心成员密议后，加富尔留下亚历山德罗，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上的意大利北部地图，声音低沉而凝重，“关税同盟的阻力比预想的更大。奥地利人在伦巴第疯狂游说，威吓那些敢与我们接触的商人。托斯卡纳的态度也越发暧昧。我们需要更强大的推力，一场……能让所有观望者看清利害关系的‘示范’。”

亚历山德罗的目光落在地图上那条由热那亚港出发、蜿蜒深入皮埃蒙特腹地、并计划向伦巴第边界延伸的崭新铁路线上——这是“黄金大动脉”计划的第一阶段成果，也是关税同盟构想最有力的实体纽带。“推力，会有的，首相阁下。”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而且，会很快。”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瞬间将科斯塔集团推上了风口浪尖，也意外地成为了那关键的“推力”。

一封加急密电被直接送到了亚历山德罗位于都灵的临时寓所，发信人是坐镇热那亚的安东尼奥，内容触目惊心：“昨夜，热那亚-亚历山大（指亚历山德里亚）铁路枢纽段发生严重破坏！三处铁轨被炸毁，一座关键桥梁受损，预计修复需半月以上！现场发现奥地利制式炸药残留物！目标明确——阻断‘黄金大动脉’，打击联运计划！货运完全中断，损失惨重！舆论哗然！”

这不仅仅是对科斯塔集团商业利益的**攻击，更是对撒丁王国核心基础设施和国家尊严的悍然挑衅，矛头直指奥地利及其在意大利北部的代理人。

亚历山德罗眼中寒光爆射，没有丝毫慌乱，只有冰冷的怒意和早已预料的反击决心。他立刻做了三件事：

1. 雷霆震慑：命令阿尔贝托亲自带领“黑水”安保公司最精锐的行动组，配合王国宪兵，封锁现场，追查一切线索，目标直指可能的奥地利间谍网及收买的本地破坏分子。行动代号：“断爪”。

2. 舆论控场：急电《复兴报》总编加斯帕雷与副总编贝洛蒂。头版标题被定为：《奥地利的黑手！摧毁王国生命线的卑劣行径！》配以被炸毁的铁轨、桥梁惨状高清照片，以及现场发现的奥地利炸药包装残骸特写。社论火力全开，将事件定性为“奥地利及其走狗对撒丁王国繁荣与统一事业的战争行为”，呼吁王国上下同仇敌忾，并强烈要求政府采取强硬反制措施。同时，科斯塔集团旗下所有报纸、传单渠道全力开动，将愤怒的声浪瞬间点燃至全国。

3.金融绞杀：指示莱昂纳多·巴尔迪：“启动‘绞索’预案。目标：热那亚联合储蓄银行（UbS）。”这家银行与奥地利资本关联密切，且长期在热那亚与科斯塔商业银行打擂台，暗中支持保守派势力。莱昂纳多心领神会，立刻调动庞大资金流，通过集中挤兑、散布其与奥地利破坏行动有染的“流言”、精准打击其大客户等手段，对热那亚联合储蓄银行发动了一场冷酷无情的金融闪电战。

效果是立竿见影且震撼性的！“断爪”行动以惊人的效率锁定了破坏者——一个由奥地利军事情报局暗中资助、由本地被收买的黑帮分子执行的破坏小组。阿尔贝托的行动组在王国宪兵配合下，于热那亚码头区一处仓库内爆发激烈枪战，击毙负隅顽抗者数人，生擒核心头目。缴获的通讯记录和资金往来，成为指向奥地利的铁证。

《复兴报》的报道如同点燃了炸药桶，撒丁全国群情激愤。原本对关税同盟持观望甚至反对态度的托斯卡纳、帕尔马等邦国的商人和民众，在亲眼目睹奥地利人为了阻止北意经济整合竟悍然使用如此卑劣恐怖手段后，态度发生了剧烈转变！恐惧被愤怒取代，地方保护主义在国家安全和共同威胁面前显得苍白无力。要求加强联合、共同抵御外部干涉的呼声，在北意诸邦前所未有地高涨起来。

而热那亚联合储蓄银行则在科斯塔商业银行发动的金融风暴中摇摇欲坠。储户恐慌性挤兑，大客户纷纷抽离资金，股价断崖式暴跌。仅仅一周，这家曾显赫一时的银行便宣告破产清算。莱昂纳多如同最高明的掠食者，在安东尼奥情报网络的精准配合下，指挥科斯塔商业银行以极低的价格，吞并了热那亚联合储蓄银行最优质的资产和客户网络。一次卑劣的破坏行动，最终竟成了科斯塔金融帝国扩张的绝佳垫脚石。

都灵首相府内，加富尔首相看着桌上关于破坏事件调查结果、北意舆论转向以及科斯塔银行吞并热那亚联合储蓄银行的报告，脸上露出了难以捉摸的笑容。他看向坐在对面的亚历山德罗：“科斯塔议员，你的‘推力’，真是令人印象深刻。一场危机，被你转化成了凝聚人心、打击对手、壮大自身的绝佳契机。这柄‘手术刀’，现在不仅能解剖议会，更能斩断外敌的黑手了。”

亚历山德罗微微欠身，深灰色的眼眸平静无波：“首相阁下过誉。扞卫王国利益，粉碎敌人阴谋，是每一位撒丁公民的职责。科斯塔集团，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他心知肚明，这场风暴之后，“议会手术刀”的锋芒之上，已然沾染了铁与血的淬炼痕迹，其分量与威慑力，已不可同日而语。而通往更高王座的阶梯，也在铁轨的硝烟与银行的废墟之上，延伸得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