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账簿与铁王座 第37章 金融心脏

热那亚联合信贷银行（Ucc）那间曾见证过挤兑恐慌、权力清洗的橡木董事会会议室，此刻的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阳光透过高大的彩绘玻璃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弥漫在长桌两侧的沉重压力。中层以上的管理者们济济一堂，鸦雀无声，连最细微的呼吸都仿佛被刻意压制。他们的目光，或敬畏、或忐忑、或茫然，都聚焦在主位上那个年轻得过分的身影上。

亚历山德罗·科斯塔端坐着，面前没有堆积如山的文件，只有一份摊开的、墨迹崭新的股权登记簿。当他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冷漠的精准，划过登记簿上自己名字后方那一栏时，整个会议室的心脏似乎都停止了跳动——

亚历山德罗·科斯塔：持股比例 80.1%。绝对的、压倒性的、不容置疑的控股权！这个数字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与会者的心头。法尔科、乔尔达诺以及其他旧势力的名字，连同他们曾经占据的席位，如同被橡皮擦抹去，只留下冰冷而巨大的空白。权力，在这一刻完成了最彻底的交接。

亚历山德罗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冰封的湖面，平静地扫过下方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孔。没有胜利的宣言，没有激昂的演说，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过火的钢钉，凿入死寂的空气：

“热那亚联合信贷银行的危机，源于陈腐的治理、失控的风险和贪婪的蛀虫。”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些被清算、被驱逐的身影，“这一切，到此为止。”

他拿起手边那份早已准备好的、封面印着科斯塔家族徽记的文件，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新纪元的决绝：

“第一，热那亚联合信贷银行（Ucc），即日起正式更名为科斯塔商业银行（ ccb）！新名称，新气象，新纪元！”

更名！剥离旧日沉疴的象征性手术刀，第一刀便斩断了与过去的最后一丝牵连，台下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

“第二，银行治理结构全面革新！”亚历山德罗的声音斩钉截铁，“本人担任ccb董事长兼行长，统辖全局战略与风险红线。”他目光转向身侧，“任命莱昂纳多·巴尔迪先生为执行副行长，主持银行日常全面运营管理！安东尼奥任董事，参与银行重大决策审议！”

莱昂纳多·巴尔迪应声而起，清癯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账簿，扫过全场，带来一股无形的冰冷压力。安东尼奥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微微颔首，银发映着窗外的光，如同一座沉默的古老座钟。权力的核心三角，瞬间确立。

“第三，”亚历山德罗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那些心怀侥幸的管理者头顶，“董事会及管理层全面改组！所有部门主管职位——信贷、风控、结算、审计、乃至各分行经理——全部就地解职！”

哗——！如同沸水泼入滚油！台下瞬间炸开了锅！惊愕、恐惧、不敢置信的低语交织成一片嗡嗡声。几个老资格的主管脸色瞬间惨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就地解职？这比预想的清算还要彻底！

亚历山德罗的目光如寒冰般压下，瞬间冻结了所有骚动。“所有职位，重新竞聘上岗！”他加重语气，清晰地吐出那两条冰冷的标准，“竞聘标准只有两条：专业能力！忠诚度！”他刻意停顿，让每一个字都深深砸入众人耳中，“既往不咎，唯才是举！竞聘方案由巴尔迪副行长一周内公布细则！自认有才、有心与科斯塔商业银行共赴新程者，届时凭本事说话！”

既往不咎，唯才是举！这八个字像是一道闸门，瞬间放出了洪流。绝望者依旧绝望，但一部分年轻或自认有真才实学的管理者眼中，却猛地爆发出惊人的亮光！机会！一个打破论资排辈、真正靠能力上位的天赐良机！会场的气氛在绝望与希望的剧烈撕扯中变得极其诡异。

“第四，”亚历山德罗毫不停顿，拿起文件翻过一页，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转向之力，“投资策略彻底调整！未来科斯塔商业银行的核心方向，只有一个：服务于科斯塔集团产业链的实业金融需求！”他手指点向文件上清晰的条目：

“重点支持领域：撒丁王国及北意大利本土工业技术升级！地中海区域贸易融资及航运保险！风险可控的王国及地方基础设施建设债券发行与认购！”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铁律宣判：“严控！不，是禁止！任何涉及地产投机炒作及关联交易贷款！旧账，巴尔迪副行长会带人一笔笔审，一笔笔清！”

实业金融！清晰的航向如同灯塔，瞬间照亮了部分人的心。服务于那个如日中天的科斯塔帝国？这前景远比过去跟着法尔科之流搞内幕交易要光明得多！

“第五，”亚历山德罗的声音稍缓，却带着更重的分量，“建立储户保障基金及严格风险拨备制度！确保每一里拉存款的安全，是科斯塔商业银行生存不可撼动的基石！银行信誉，高于一切利润！”这是对挤兑风暴最直接的回应，也是对未来的庄严承诺。

“第六，”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整合力量，“即日起，科斯塔联合集团所有工资发放、日常流水、项目贷款、供应商付款等核心金融业务，优先并逐步全部转移至科斯塔商业银行办理！同时，鼓励集团所有合作伙伴、员工及其家属，在科斯塔商业银行开设账户、办理业务！科斯塔商业银行将提供最优服务与专属利率！”

命令如同战鼓，一声声，一句句，将旧的热那亚联合信贷银行彻底砸碎，又在废墟之上，用钢铁般的意志和清晰的蓝图，勾勒出一个名为科斯塔商业银行的崭新金融心脏的轮廓。更名、换帅、换血、转向！一套组合拳，凌厉、彻底、不留余地。

亚历山德罗话音落下，会议室陷入一片死寂。震撼、茫然、兴奋、恐惧…种种情绪在无声中激烈碰撞。

莱昂纳多·巴尔迪适时地站起身，走到亚历山德罗身侧，面向众人。他没有多余的表情，没有慷慨的陈词，只是用他那标志性的、平铺直叙却精准无比的声音宣布：“新银行章程、部门架构调整草案、竞聘流程细则、以及首期重点支持项目名录，已由秘书处分发至各部门主管邮箱及办公桌。明天上午九点整，第一会议室，各部门临时负责人会议。”他特意强调了“临时负责人”几个字，目光扫过那些刚刚被“就地解职”的原主管们，“我要看到你们对本部门现存风险点的全面梳理报告，以及初步的应对与整改预案。散会。”

“散会”两个字如同解除定身的咒语，人群在巨大的精神冲击下，如同退潮般涌出会议室。有人失魂落魄，脚步踉跄（如信贷部原主管帕尔默，他经手的几笔问题贷款正瑟瑟发抖）；有人眼神灼热，步履匆匆（如年轻的审计专员罗西，他感到一飞冲天的机遇在招手）；也有人面色复杂，低声交流着对竞聘的盘算。

转瞬间，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亚历山德罗一人。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夕阳的金辉正刺破天边的云层，将万丈光芒泼洒在热那亚港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也毫不吝啬地照亮了港口区那栋最为醒目的、属于银行的大楼。

不久，楼下街道上，传来一阵清晰的金属摩擦和绳索拉扯的声响，他向下望去。只见几名工人正搭着高高的脚手架，用绳索和撬棍，合力将大楼外墙上那块镌刻着“热那亚联合信贷银行（Ucc）”巨大铜字招牌中的“Ucc”部分，狠狠撬了下来！沉重的铜字在夕阳下划过一道黯淡的弧线，轰然坠落在下方准备好的垫木上，发出沉闷而终结的巨响，激起一片灰尘。旧的标识在金色的余晖中显得如此破败而碍眼，像一个被时代车轮无情碾过的幽灵。

与此同时，另一组工人小心翼翼地将一块崭新、厚重、边缘打磨得锃亮的黄铜招牌——“科斯塔商业银行（ccb）”——用滑轮组缓缓提升，对准了那个刚刚空出来的、象征着权力更迭的位置。

安东尼奥如同影子般无声地来到亚历山德罗身后，声音低沉：“法尔科、乔尔达诺以及其他七名小股东的股权，已完成最终交割。所有款项已支付完毕，价格…按您指示，压到了清算估值的五成。”老管家的话语里听不出情绪，只有任务完成的精准。

亚历山德罗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凝视着楼下那新旧交替的一幕。夕阳的金光落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映照着那块正被稳稳挂上的、闪耀着崭新光芒的“ccb”招牌。旧的Ucc字母如同垃圾般堆在角落，在暮色中迅速失去最后的光泽。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锐利的弧度。

金融的权杖，已被他亲手折断，并以科斯塔之名重铸。这头名为科斯塔联合集团的工业巨兽，终于拥有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由钢铁意志与资本规则共同驱动、并能为其征服之路源源不断泵送血液的——强大心脏。窗外的海面上，“信天翁号”巨大的白色船帆正缓缓收拢，如同巨兽归巢，而港口区那栋灯火渐次亮起、悬挂着崭新科斯塔商业银行标志的大楼，正无声地宣告着深海征途下一站的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