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账簿与铁王座 第33章 蓝旗招展

1860年2月25日，冬日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但一股足以融化坚冰的炽热浪潮，正席卷着整个亚平宁半岛的中部。在加富尔首相强势回归的铁腕推动和亚历山德罗·科斯塔掌控的内政部高效运作下，帕尔马、摩德纳、托斯卡纳三地的“公民投票”，以一种近乎狂欢的仪式感，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序幕。

佛罗伦萨，领主广场。这座见证过文艺复兴辉煌与美第奇权谋的古老广场，此刻成了蓝色（撒丁王国旗帜颜色）的海洋。巨大的撒丁蓝底萨伏依十字旗和象征意大利的三色旗从旧宫的每一个窗口垂落，在料峭的春风中猎猎作响。广场中央搭起了庄严的投票台。统一党的青年志愿者们身着统一标识的服装，精神抖擞地维持着秩序，引导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市民。他们脸上洋溢着兴奋、期待，甚至是一种解脱般的喜悦。

“为了意大利！”

“维克多·艾马努埃莱国王万岁！”

“加入撒丁！拥抱未来！”

口号声此起彼伏，汇聚成一股撼人心魄的声浪。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在家人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将选票投入票箱；穿着工装的工人放下工具，仔细地在选票上画下同意的标记；抱着孩子的妇女，眼中闪烁着对新生活的憧憬；知识分子模样的青年，则带着一种参与创造历史的使命感。投票现场秩序井然，却又充满了节日般的欢腾气氛。内政部派出的监督官员（其中不少是统一党骨干或受科斯塔影响者）和穿着崭新制服的“民事维和特遣队”（宪兵与黑水安保混合）在人群中若隐若现，确保着一切“合法”、“有序”地进行。他们的存在，与其说是监督，不如说是为这场盛大的民意展示保驾护航，将任何可能的不和谐音符扼杀在萌芽状态。

类似的场景在帕尔马的公爵广场、摩德纳的主教座堂广场同步上演。统一党的宣传机器开足马力，报纸、传单、街头演说者无不将“并入撒丁”描绘成摆脱旧时代枷锁、通往繁荣安定与民族荣光的唯一坦途。民意，在精心的引导与前期铺垫下，已然沸腾到了顶点。

投票结果毫无悬念，甚至远超最乐观的预期：

帕尔马公国：支持并入率88.7%

摩德纳公国：支持并入率87.9%

托斯卡纳大公国：支持并入率 86.3%

当结果由各地统一党分部负责人和内政部特派专员共同宣布时，广场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泪水与欢笑交织，帽子与围巾被抛向天空，仿佛压在心头数百年的巨石终于被搬开。旧宫、公爵府、大教堂的钟楼，钟声齐鸣，悠远而洪亮，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终结和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都灵，撒丁王国议会。当内政大臣亚历山德罗·科斯塔亲自将三份装帧精美、印有公民投票结果和当地议会（临时委员会）正式归并请求的文书，庄重地呈递给议长时，整个议会大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统一党和大部分中间派议员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保守派议员脸色灰败，在如此磅礴的“民意”面前，任何反对的言辞都显得苍白无力且不合时宜。

加富尔首相站在讲坛上，这位刚刚复出的政治巨匠，此刻容光焕发，声音洪亮而充满力量：“诸位议员。这不是征服，这是民心所向，是历史的必然，是意大利民族血脉相连、渴望统一的灵魂呐喊。帕尔马、摩德纳、托斯卡纳的兄弟姐妹们，用他们神圣的选票，选择了撒丁王国，选择了维克多·艾马努埃莱陛下。王国政府，将无比荣幸地接纳他们成为我们平等而光荣的一员。从此，我们拥有共同的名字——意大利人，共同的目标——统一与复兴。”他的话语，为这场法理上的吞并盖上了最权威的印章。

圣卡洛宫，国王书房。维托里奥·艾马努埃莱二世看着加富尔和亚历山德罗联名呈上的归并文书和投票结果，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野心的光芒。中意大利，这片富饶的土地，这些历史悠久的邦国，如今正式归于萨伏依王朝的统治之下。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顶更加璀璨的意大利王冠在向他招手。他提起沉重的国王权杖，在文书上庄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加盖了王国的国玺。

“朕，维托里奥·艾马努埃莱二世，以撒丁王国国王之名，兹郑重宣告：基于帕尔马、摩德纳、托斯卡纳全体人民自由表达的、无可辩驳的意愿，此三邦自即日起，正式并入撒丁王国。其人民享有与王国其他地区完全平等的权利与义务，意大利统一之伟业，由此迈出决定性一步。”国王的声音通过宫廷传令官，响彻王宫内外。

国际反应？精妙的外交斡旋早已铺平道路。

法兰西帝国：拿破仑三世在杜伊勒里宫的办公室内，看着驻撒丁大使发回的详细报告，嘴角挂着一丝复杂而玩味的笑容。他召见了外交大臣：“给都灵发一份措辞温和的照会，对‘基于民意的领土变更’表示‘理解与关注’。同时，提醒加富尔伯爵，关于尼斯和萨伏依的‘补偿’问题，该提上日程了。”他心中盘算着：一个更强大的撒丁或许会带来麻烦，但它能更好地牵制奥地利，而且……尼斯和萨伏依的诱惑足够大。更关键的是，汹涌的意大利民意已成事实，强行反对只会损害法国“进步”形象，不如顺水推舟，换取实利。法国选择了默认。

奥地利帝国：维也纳，美泉宫。弗兰茨·约瑟夫皇帝愤怒地将来自都灵的外交照会撕得粉碎。中意大利的丢失，如同在他心口又剜了一刀。然而，索尔费里诺的惨败阴影犹在，军费枯竭，国内匈牙利等地的民族问题暗流涌动。更重要的是，法国那暧昧的态度，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抗议！向欧洲所有宫廷发出最强烈的抗议！谴责撒丁的侵略行径，斥责其操纵民意。”皇帝咆哮着，但这咆哮在空旷的宫殿里显得格外无力。最终，奥地利除了苍白的外交抗议，未能采取任何实质行动，选择了无可奈何的接受。

消息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整个意大利半岛。都灵、热那亚、米兰……早已是撒丁统治下的城市张灯结彩，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游行。新归并的佛罗伦萨、帕尔马、摩德纳等城市，更是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与对新生活的憧憬之中，蓝底萨伏依十字旗和三色旗在每一个城镇的钟楼、市政厅和普通民居的窗口飘扬。街头巷尾，人们谈论着“意大利人”这个共同的身份，谈论着即将到来的新生活，谈论着加富尔首相的英明决策，谈论着科斯塔部长内政部高效的执行力，也谈论着那位掌控海军、富可敌国、推动统一党的幕后巨擘——亚历山德罗·科斯塔。

首相府内，加富尔站在巨幅的意大利地图前，看着代表撒丁王国疆域的蓝色区域骤然扩大了近一倍，覆盖了整个北意大利和中意大利的核心地带，脸上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满足。他转过身，亲自倒了两杯珍藏的巴罗洛红酒，将其中一杯递给肃立一旁的亚历山德罗。

“亚历山德罗，”加富尔的声音带着由衷的赞赏，“干得漂亮！从点燃革命的火种，到引导民意，再到扫清障碍，内政部在你的掌控下，如同最精密的机器，完成了这不可能的任务。没有你的布局和执行力，就没有今天中意大利的归位。” 他举起酒杯，“你是意大利统一事业当之无愧的功臣，是我的左膀右臂，更是王国不可或缺的栋梁。”

亚历山德罗接过酒杯，谦逊地微微欠身，深灰色的眼眸平静无波：“首相阁下过誉，一切为了意大利的统一。我只是在您掌舵的大方向下，做了分内之事。” 他轻抿一口醇厚的红酒，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越过加富尔的肩膀，落在地图上那尚未被蓝色覆盖的南方——教皇国控制下的罗马及周边，以及更广阔的、由腐朽的波旁王朝统治的两西西里王国。中意大利的心脏已然归位，但意大利的躯体，仍不完整。

加富尔敏锐地捕捉到了亚历山德罗的目光，他顺着视线看向地图的南方，眼中同样燃起了新的火焰，语气带着深意：“是啊，分内之事……做得非常完美。那么，下一件‘分内之事’，或许就该考虑如何让意大利的脚，也踏进那片温暖的地中海阳光里了。”他举起酒杯，与亚历山德罗的酒杯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清脆的碰杯声在首相府内回荡，如同南征序曲的第一个音符。蓝旗已覆盖意大利的心脏，而两位巨匠的目光，已共同锁定了南方那片亟待统一的丰饶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