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账簿与铁王座 第6章 利古里亚海战（下）

就在主战场炮声震天之时，热那亚港外岬角礁石区。“海獭一号”如同一个敦实的钢铁乌龟，静静潜伏在几块巨大的礁石阴影中。粗短的炮管被伪装网覆盖，只露出黑洞洞的炮口。舰长紧紧盯着望远镜，手心全是汗，他的任务是守卫港口最后的门户。

“报告！港外西北方向约十五海里，发现不明蒸汽烟雾。航速较快，航向直指我港。”了望哨压低声音报告。

“终于有不怕死的想来捡便宜了。”舰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全舰静默，轮机最低维持转速，炮位准备，目标进入八千米……不，七千米再报告。”他深知“海獭级”那门11英寸（约280mm）大口径短管榴弹炮的恐怖威力，也深知其射程的不足。必须放近了才能打。

一艘体型中等的奥军炮舰（类似“风暴号”级别）出现在视野中，它显然是想趁主力舰队吸引撒丁注意力，溜到热那亚港外进行骚扰炮击或布雷，甚至企图抵近侦察。

距离在缓慢拉近。八千米……七千米……六千米……奥舰似乎并未发现潜伏在礁石后的致命杀机。

“目标确认，奥军炮舰。距离四千四百码（约4000米），航速12节，航向稳定。”了望哨的声音带着兴奋的颤抖。

“就是现在。”舰长猛地放下望远镜，嘶声怒吼：“解除伪装，轮机全速，右舵十五，抢占射击阵位。校射准备！”

“海獭一号”伪装网被粗暴扯下，敦实的舰体在礁石后猛然启动，笨拙但坚决地向右转向，将宽阔的侧舷对准了远处的奥舰。巨大的主炮塔发出沉重的金属摩擦声，粗得吓人的炮管缓缓抬起，指向那个越来越清晰的目标。

奥舰显然被这突然从“石头”里冒出来的钢铁怪物惊呆了，舰桥上隐约可见人影慌乱跑动，舰艏主炮手忙脚乱地试图调整方向。

“开火！”轰——！一声远比“统一号”178mm主炮更加沉闷、更加厚重、仿佛大地本身在咆哮的巨响猛然炸开。“海獭一号”整个舰体都被巨大的后坐力推得剧烈横移，海面上激起一圈扩散的白色浪涌。一枚体型堪比小酒桶的巨型高爆弹，带着毁灭的呼啸，划出一道高抛的弧线，狠狠砸向那艘可怜的奥军炮舰。

炮弹落点极其精准，几秒钟后，在奥舰右舷前方约几十米处，炸起一道冲天的白色水柱。巨大的水花甚至溅射到了舰艏甲板，引起一阵更加严重的混乱。

“弹着偏右，距离过远，修正参数。”“海獭一号”舰长冷静地根据水柱位置下达指令，根据观测数据调整俯仰角和方向。“准备装填高爆弹。”

奥舰还没有反应过来，几秒钟后，第二轮这一炮高爆弹几乎是垂直命中了奥舰的舰艉甲板中央。没有金属撕裂声，只有一声天崩地裂般的恐怖爆炸。一团巨大的、混杂着黑烟与烈焰的橘红色火球瞬间膨胀开来，将奥舰整个艉部完全吞噬。木质的舰体如同纸糊的玩具般被狂暴地撕碎、抛起，扭曲的蒸汽管道、断裂的桅杆、破碎的人体残骸如同雨点般四散飞溅，爆炸的冲击波甚至在海面上掀起了一圈汹涌的环形浪涌。

仅仅一炮，炮弹像长了眼睛命中那艘奥军炮舰要害（弹药库或者轮机舱）引发剧烈爆炸和进水，奥军炮舰在海面上猛烈燃烧、断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海面上只剩下漂浮的碎片、油污和少数几个在烈焰与冰冷海水中挣扎的渺小身影。

“海獭一号”舰桥上，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威力震撼得短暂失语。舰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沙哑下令：“……报告指挥部，‘磐石’伏击成功，敌袭扰炮舰一艘，确认摧毁。”

主战场，夕阳西下，将海面染成一片血色。“统一号”对奥军旗舰“斐迪南·马克斯号”的持续压制射击取得了效果。虽然未能将其重创，但数次近失弹和精准的副炮火力（后装线膛炮和速射炮）严重破坏了其上层建筑，打哑了数门副炮，迫使它始终无法有效组织反击。而右翼的两艘奥军炮舰在“雷霆号”和“风暴号”的夹击下，一艘被击中弹药库发生殉爆沉没，另一艘重伤起火，浓烟滚滚。

眼看战局不利，损失惨重（一沉一重伤一失去战力），奥军旗舰终于升起撤退信号旗。残余舰只（两艘护卫舰、三艘炮舰）调转船头，狼狈地向北溃逃，甚至顾不上救援落水的同伴。

“敌舰队溃退！”“统一号”巡洋舰了望哨传来激动的声音。费拉里看着海图上溃逃的敌舰，又看了看正在沉没的“温迪施格雷茨号”和燃烧的炮舰，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他抓起通讯筒：“准备追击，目标：敌殿后之重伤炮舰及护卫舰。‘统一号’前出，‘雷霆’、‘风暴’掩护侧翼，全速追击。同时向指挥部报告最新战况和追击请求。”

“统一号”的轮机发出过载的咆哮，巨大的舰艏劈开血色海浪，如同离弦之箭般脱离编队，独自追向溃逃的奥军舰队。夕阳的余晖在它修长的钢铁舰身上镀上一层流动的金红，如同燃烧的死神之矛。

热那亚海军指挥部，高速通讯船带来了最新战况和追击请求。“最新战况：奥军舰队阵型混乱，疑似开始转向脱离接触。”亚历山德罗眼中寒光一闪，奥军舰队这是想跑？做梦。

他对着通讯官大声道，“回复巡洋分队，准！重点尾部伤舰，天黑前脱离。”

追击战短暂而激烈。凭借着绝对的速度优势，“统一号”很快咬住了奥军殿后的一艘重伤炮舰和一艘试图掩护它的护卫舰。在不到四千米的距离上，“统一号”的主炮和副炮火力全开，密集的弹雨如同死神的鞭挞。重伤的奥军炮舰本就摇摇欲坠，被几枚副炮高爆弹命中水线后，迅速倾斜沉没。那艘护卫舰也被数枚主炮炮弹击中上层建筑，燃起大火，航速大减，彻底失去了战斗能力，只能绝望地漂浮在海面上。

看着彻底昏暗下来的天色和远遁的其余奥舰黑影，费拉里强压下继续追击的冲动，果断下令：“停止追击！转向！返航！

当“统一号”率领着“雷霆号”与“风暴号”，拖着疲惫受创却昂扬的身姿，在探照灯的指引下缓缓驶入灯火通明的热那亚港时，码头上早已得到消息，自发聚集了前来迎接的民众和士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港口。

“科斯塔万岁！”

“统一号万岁！”

“海军万岁！”

“撒丁王国万岁！”

亚历山德罗依旧站在指挥塔的窗前，望着凯旋的舰队，一丝极淡却如同淬火后钢铁般坚硬锋锐的弧度在嘴角悄然绽开，眼眸中倒映着港口璀璨的灯火和远处海面上那几处尚未熄灭的、象征着敌人失败的微弱火光。奥地利的第一次海上封锁企图，在“巡洋舰队的远程炮火、“海獭级”的致命伏击和“统一号”果断的追击下，被彻底粉碎。在这片蔚蓝的疆场上，撒丁海军用铁与火真正刻下了自己的名字。通往意大利统一的海上命脉，依旧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