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账簿与铁王座 第108章 怒海启航

1859年4月，热那亚，海军部指挥塔。夜色深沉如墨，但热那亚军港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汽笛的嘶鸣、铁链的哗啦、蒸汽机的喘息、水兵的号令声…汇聚成一首狂暴而激昂的交响曲，宣告着一个铁血时代的降临。

亚历山德罗·科斯塔站在指挥塔顶层的巨大落地窗前，深蓝色的海军大臣制服笔挺如刀，肩章上的将星在港口灯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冷硬的光芒。他深邃的灰色眼眸，如同最幽暗的海渊，倒映着脚下这片沸腾的海疆。

港口内，钢铁巨兽们已褪去蛰伏的姿态，展现出狰狞的獠牙：

最外侧，体型修长、线条流畅的“统一号”高速巡洋舰，烟囱喷吐着浓烟，甲板上灯火通明，水兵们如同蚂蚁般进行着最后的战备检查。那标志性的双联装178mm后装线膛炮在灯光下泛着森冷的幽光，这艘“海狼”如同蓄势待发的头狼，即将带领狼群扑向猎物。

稍近处，是完成现代化改造的十余艘旧式战舰群。它们虽然老迈，但更换了心脏（新锅炉）、披上了新甲（加固防护）、装上了利齿（速射炮），此刻也焕发出凶悍的暮年之气，组成了舰队的中坚。

更靠近岸边，是灵活穿梭的“海狐级”巡逻艇，以及那两艘外形敦实、前甲板被一门巨炮占据的“海獭级”浅水重炮艇。它们如同潜伏在浅水的鳄鱼，等待着给靠近海岸的敌人致命一击。

码头旁，是数艘悬挂科斯塔旗帜、但已加装防护并被征用的辅助运输船。它们是维系海上生命线的血管。

而在港区陆地上，一片肃杀之气弥漫。新扩建的海军陆战队营区灯火通明，五千名精锐陆战队员全副武装，正进行最后的装备检查和任务简报。他们身着深蓝色制服，背负着科斯塔c1858型步枪，眼神锐利，沉默中蕴含着火山般的战意。黑水安保注入的骨干如同钢筋，让这支新生的力量充满了韧性与杀气。指挥官巴尔迪上校的身影在队列前快速走动，做着最后的战前动员。

亚历山德罗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一切。议会里的权谋算计、工厂里的钢铁洪流、银行里的金币流动、沙龙中的暗语交锋…所有过往的筹谋、心血、冷血的算计与炽热的野心，在这一刻，终于凝结成了眼前这支由钢铁、火焰和血肉组成的、属于他的力量——撒丁王国的海军。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精打细算、在各方势力间周旋的议员或商人。他手中紧握的，已不再是商业账簿或钢笔，而是实实在在的、染着钢煤与硝烟气息的青铜权杖——掌控着这支海上利刃的无上权柄！这份权力，冰冷、沉重，却也带着令人战栗的诱惑力。它能粉碎强敌，也能守护疆域，更能…塑造未来。

“部长阁下。”副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统一号’舰长费拉里上校报告，本舰已完成所有战备，随时可以启航。近海舰队全员待命，陆战队集结完毕。”

“法国土伦港发来确认电文，其地中海舰队已进入二级战备状态，随时准备与我方协同行动。”

“首相府急电：奥地利军队已在伦巴第边境大规模集结，前锋部队有越境迹象。首相要求海军密切监视亚得里亚海方向，警惕奥舰队动向并保护我西海岸。”

一条条信息汇聚而来，战争的齿轮已经疯狂转动。亚历山德罗没有回头，依旧凝视着窗外。他看到了灯火辉煌的科斯塔造船厂，那里仍在昼夜不停地为舰队提供维护和建造后续舰艇；他看到了远方城市模糊的轮廓，那里有他怀孕的妻子，有他庞大的工业帝国，有他为之奋斗的意大利统一之梦。

“回复费拉里上校，”亚历山德罗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如同淬火的钢铁，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统一号’为第一巡洋分队旗舰，两艘改装后最好的蒸汽 风帆混合动力快速战舰护航，拂晓前出港，按预定计划，巡航热那亚-马赛航线，肃清可疑船只，确保海上生命线绝对安全。发现任何悬挂奥地利旗帜、或行迹可疑、拒不接受检查的船只… 无需警告，准予击沉。”

“命令近海舰队，以热那亚港为核心，展开战斗巡逻。所有‘海獭级’炮艇，前出至预设的近岸防御阵地待命。”

“通知巴尔迪上校，陆战队一级战备。按预案，加强热那亚港区、科斯塔造船厂及所有关键海岸防御节点的警戒！准备随时应对登陆威胁或支援岸防。”

“回复首相府：海军已知悉，将全力履行使命，拱卫海疆。”

一道道命令，清晰、冷酷、不容置疑地从他口中发出，通过电报和传令兵，瞬间传遍整个沸腾的军港。战舰的汽笛发出更加高亢的长鸣，烟囱喷吐出更加浓厚的黑烟，螺旋桨开始搅动漆黑的海水。

亚历山德罗终于转过身。指挥室内，所有军官肃立，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们的最高统帅。他深灰色的眼眸中，冰封的海面下，是足以焚毁一切的熔岩在奔涌。他抬起手，指向窗外那片被灯火和战舰映照得波光诡谲的大海，声音如同惊雷，在指挥塔内炸响：

“先生们，战争已经降临。

奥地利人以为他们的陆军能踏平皮埃蒙特，以为他们的舰队能封锁我们的海洋，他们错了。从此刻起，这片蔚蓝，不再是屏障，而是我们反击的战场，是我们通往胜利的征途。

我命令，撒丁王国海军启航。目标：守护王国，粉碎强敌。为了国王！为了意大利的统一与自由！”

“为了国王！为了意大利！”震耳欲聋的咆哮在指挥室内爆发，随即通过传声筒和旗帜信号，传遍了港口的每一艘战舰、每一个炮位、每一名水兵和陆战队员的心中。

在震天的汽笛和激昂的号角声中，“统一号”巡洋舰率先解缆，巨大的舰体缓缓驶离码头，劈开墨色的海水，向着未知的战场，向着血与火的黎明，昂首驶去！然后是改造战舰群、巡逻艇、辅助船…一支由钢铁与意志组成的舰队，在亚历山德罗·科斯塔的权杖指引下，正式驶入了统一意大利的怒海狂涛。

亚历山德罗矗立在指挥塔窗前，身影如同定海神针。他脚下的热那亚，这艘由他亲手锻造的钢铁巨舰，连同他掌控的整个海上力量，已义无反顾地撞入了历史的惊涛骇浪之中。青铜权杖所指，即是怒海争锋的方向。

（第一卷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