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延福宫。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檀香和墨香,而是浓得化不开的焦虑和恐惧。
一封来自杭州陷落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朝廷最后一丝犹豫。
徽宗赵佶的脸色比宣纸还要白,捧着军报的手抖得厉害,那上面描述的惨状和方腊军势之盛,让他感到一阵阵眩晕。
东南半壁,朝廷的钱粮命脉,眼看就要易主!
“废物!都是废物!”
他歇斯底里地将军报摔在御案上,对着噤若寒蝉的群臣咆哮。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朕的百万大军呢?!朕的童枢密呢?!为何挡不住一群泥腿子?!”
蔡京须发似乎更白了几分,他颤巍巍地出列,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
“陛下息怒…方腊妖言惑众,裹挟流民,其势已成…非…非一旅之师可速平。当务之急,是稳住梁山,断其北连南合之念,方能集中力量扑灭方腊…”
“稳住?如何稳住?!”
赵佶指着宿元景。
“上次带去的‘靖海大将军’,人家当废纸!桌子都拍碎了!他武镇岳要的是割据!是裂土封王!”
宿元景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上前一步,声音嘶哑却清晰。
“陛下!武镇岳虽桀骜,但其三个条件,核心无非是名实相符的权位、自主之权与保其财路。其‘听调不听宣’,虽大逆,却也言明‘不反朝廷’。此獠…此獠所求,仍是‘藩镇’之实!而非…而非即刻谋逆!”
他顿了顿,迎着徽宗和高俅惊怒的目光,硬着头皮说出那个所有人都知道却不愿面对的解决方案。
“如今江南糜烂,朝廷可调之兵捉襟见肘。与其坐视方腊坐大,或逼反梁山使其南北呼应,不如…不如暂允其部分所求,使其为我所用!驱梁山之虎,吞方腊之狼!”
“宿元景!你竟敢倡此养虎遗患之策!”
高俅厉声呵斥,但他色厉内荏,因为他也清楚,除了西军,朝廷眼下根本没有能战之兵去对付方腊,更别提两线作战。
蔡京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精光,他明白宿元景这次是真正被逼到墙角,说了实话。
他缓缓开口,为这个危险的提议披上一层“权宜”的外衣。
“陛下,宿枢密所言…亦是老成谋国,为解燃眉之急的无奈之举。老臣以为,可再遣使,许以更重之职。比如…‘镇东大将军’,实授山东东路宣抚使,总揽一路军政!”
“其麾下头领,可授实缺军职,如都统制、统制等。对其‘听调不听宣’及商路特权…可…可含糊应允,待其剿平方腊后,再以朝廷大义、功勋封赏为名,徐徐图之,收回权柄。”
“剿平方腊?”
赵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中燃起一丝病态的希望。
“对!让他去打方腊!让他去和方腊拼个两败俱伤!消耗他的实力!只要他肯出兵,条件…条件可以再谈!”
童贯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冷漠。
“西军不可轻动。若梁山真能出兵江南,牵制甚至剿灭方腊,确可解朝廷心腹大患。只是…武镇岳非易于之辈,此去江南,恐非驱虎吞狼,而是…纵虎入山林。”
他点到即止,却道出了最深的忧虑——朱瞻基一旦进入富庶的江南,就如同龙归大海,再难制约。
然而,江南的烽火已经烧到了眉毛。
在亡国灭种的巨大恐惧面前,纵虎归山的风险,似乎也成了可以接受的代价。
“拟旨!”
徽宗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坐在龙椅上,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加封武镇岳为‘镇东大将军’,实授山东东路宣抚使,开府仪同三司,总制一路军民政务!其麾下有功头领,着吏部、兵部从速议定实职封赏!着其…即刻发兵,南下平叛,剿灭方腊逆贼!所需钱粮…由沿途州县…酌情供给。”
说到“总制一路军民政务”和“开府仪同三司”时,他的心都在滴血,这几乎就是承认了梁山在山东的独立王国地位。
至于“听调不听宣”和商路特权,他终究没有明确松口,只用了“酌情供给”来搪塞,将皮球踢给了朱瞻基。
“另,”他看了一眼宿元景,带着最后一丝期望和深深的疲惫。
“告诉武镇岳,若能剿平方腊,朕…朕不吝裂土封侯之赏!”
这“裂土封侯”更像是一张空头支票,一个诱饵。
梁山泊,聚义厅。
当宿元景带着这份分量远超前次的诏书,以及徽宗那“裂土封侯”的空口许诺再次来到梁山时,气氛依旧凝重,但少了几分剑拔弩张,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审视。
圣旨宣读完毕。
这一次,“镇东大将军”、“山东东路宣抚使”、“开府仪同三司”、“总制一路军民政务”的名头,听起来确实像模像样,几乎满足了朱瞻基第一个关于“名分”和部分“实权”的要求。
对头领的实职封赏也列了个大概清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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