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无情地流淌,又过了数十年。
朱见深这位勤勉的守成之君,在执掌江山数十年后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年逾古稀)。
他的武道天赋平平,又不似其祖父般有神功延寿,加之国事操劳,寿数终究未能超过其父朱祁铭。
临终前,他亦如父亲当年,强撑着将太子朱佑樘带到了龙渊阁外。
彼时的朱佑樘,对这位深居简出、如同传说般的曾祖父,只有模糊的印象和深植于血脉的敬畏。
朱见深躺在软轿上,气若游丝,枯槁的手紧紧拉住儿子的手,用尽最后气力,将当年朱祁铭告诫自己的话,几乎原封不动地复述:
“樘儿……去……拜见你皇曾祖……记住……日后……纵是倾尽国库……也绝不可……短了你皇曾祖的供奉……他老人家……乃我大明……真正的……定海神针……根基……他的要求……便是……天意……切记……切记……”话语断续,却字字千钧。
朱佑樘(其时已年近五旬)恭敬叩拜,额头触在冰冷的宫砖上,将父亲的遗训牢牢记入心底。
朱见深浑浊的目光,追随着儿子在太上皇紧闭的阁门前行完庄重的大礼,终于,那支撑着的气息彻底消散,阖目长逝。
朱佑樘继位后,新君践祚之初,尚能谨记父祖临终教诲,按时遣人供奉龙渊阁。虽因太上皇深居简出,未曾得见天颜,但一应礼数供奉,皆依旧例,未曾显见怠慢。
然而,岁月如流,二十余载光阴倏忽而过。
影卫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中,亦如草木荣枯,历经了无声的世代更替。他们如同最幽深的影子,完美地融入了宫廷肌理,潜伏得更加深邃难测。
而朱佑樘本人,随着帝国日常运转的消磨,对龙渊阁那位神秘曾祖的关注,也不可避免地逐渐流于章程形式,那份最初的敬畏与谨记,在时光冲刷下悄然褪色。
又一年寒冬,朱佑樘忽染沉疴,竟至不起。
弥留之际,他挣扎着想要召见太子朱厚燳(时年四十余),再次叮嘱龙渊阁之事,奈何气若游丝,话语破碎难辨,终未能将那句关乎社稷根基的嘱托清晰传达,便溘然长逝。
太子朱厚燳(年号定为“嘉平”)资质平庸,耽于逸乐,视练功为畏途苦役。
登基后,被身边巧言令色的文官所惑,竟将武圣皇帝朱瞻基当年定下的诸多强本固基的规矩、制度,视作陈腐枷锁,一一废除。
国事遂渐生疏怠。
嘉平八年,朱厚燳亦撒手人寰。
太子朱载镕(时年三十二)继位,年号“永泰”。这位皇帝勤勉有余,然天不假年,在位不过十载,便突发恶疾,仓促离世。
由是,年轻的太子朱翊钧(年方二十三)于灵前仓促继位,改元“万历”。
这位新登基的万历皇帝朱翊钧,命运确乎坎坷。
其生母早在他幼年便已薨逝。
祖父朱厚燳(嘉平帝)对其虽有怜惜,却更溺爱纵容。
父亲朱载镕(永泰帝)在位日短,且因政务繁忙,对其疏于严格管教。
头上再无真正能约束其行的长辈,深宫之中,自幼被宦官宫女阿谀奉承所环绕,养成了唯我独尊、骄纵任性的心性。甫一亲政,这压抑已久的性情便如野马脱缰,骤然释放。
甫一掌权,他便显露出穷奢极欲、好大喜功的本性。尤其宠信身边几个自幼服侍、极擅谄媚的太监,视之为心腹股肱。
其中,尤以掌印太监刘瑾(注:使用更广为人知的权阉名,但为虚构人物)最为得宠,权势熏天。
紧接着,一道震惊朝野的旨意由刘瑾等人代为拟定、皇帝朱批下达:广采天下秀女,充实后宫!
诏令如狼似虎般扑向地方,官吏为媚上邀宠,执行起来更是变本加厉,如梳如篦。
一时间,无论江南水乡的温婉淑女,北地风霜雕琢的英气佳人,西域舞姿曼妙的异域风情,乃至远渡重洋而来的殊色……各色绝色女子,如同被网罗的珍禽,被强征入京的囚徒,流水般送入深宫禁苑。
朱翊钧彻底沉溺于这酒池肉林、莺歌燕舞的温柔乡中,夜夜笙歌,通宵达旦。朝会渐稀,奏章堆积如山,朝政迅速荒废。
刘瑾等人趁机总揽内廷大权,更将触角肆无忌惮地伸向外朝。
这群阉竖贪婪无度,欺上瞒下,公然卖官鬻爵,索贿受贿,无所不用其极。整个宫廷,乃至整个京师的风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糜烂败坏,奢靡成风,贪腐横行。
在这片醉生梦死的喧嚣与腐朽的享乐中,西苑龙渊阁内那位真正的帝国缔造者——太上皇朱瞻基,彻底被遗忘在了最幽深的角落。
曾经贴身伺候、知晓些许秘辛的老太监、老宫女们,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零落成泥,化作尘埃。
后来接手的宫人杂役,只隐约听闻这里住着一位身份极高极高的“老贵人”,似乎是前朝、前前朝,甚至更早就幽居于此的某位隐世宗亲,深居简出,传说先帝们在位时,对其供奉规格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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