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界吞噬者：凌云破天 第129章 弱水冥河，摆渡骨舟

黄泉古道深处，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变得模糊而扭曲。

混沌领域散发的灰金色光晕，如同茫茫死海中的孤舟，在浓稠得化不开的幽冥死气中艰难前行。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冰冷滑腻的尸骸之上。脚下是湿漉漉的黑色岩石，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浓烈腐朽气息的墨绿色苔藓，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声。两侧高耸的岩壁挤压而来，嶙峋的黑色怪石如同无数扭曲、痛苦、无声哀嚎的鬼脸，层层叠叠，在混沌领域微弱的光芒映照下，投下张牙舞爪、变幻不定的狰狞阴影。

神识被压制到了极限，如同陷入万载玄冰之中，延伸出去不足十丈，便被浓烈的死气与怨念疯狂撕扯、冻结，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冰冷混沌的绝望。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万年尸骸的腐臭、冥界淤泥的腥臊、还有一种如同陈年血腥锈蚀金属的甜腻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直冲脑髓、足以让意志薄弱者瞬间崩溃的恐怖恶臭。

“呜…呃…啊…”

那如同女子低泣、鬼魂呜咽的声音从未停止，时而在前方幽深处飘渺回荡，时而在身后岩壁缝隙中幽幽响起，时而又仿佛直接响彻在识海深处。声音中蕴含着无尽的怨毒、痛苦与对生者血肉的贪婪，如同无形的毒蛇，不断噬咬着闯入者的神经。

凌云面沉如水，混沌之眸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前方深邃的黑暗。混沌金丹沉稳旋转，源源不断地提供着力量，维持着领域对死气的抵抗与湮灭。体表之下，星纹与混沌道痕流淌不息，将侵入领域的丝丝冰寒死意化解、吸收，转化为滋养肉身的微末能量。他循着左手无名指上混沌戒越来越强烈的悸动，以及储物戒中定星盘清晰的嗡鸣指引，在这片绝死之地坚定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逼仄的通道豁然开阔。

一条宽阔的、死气沉沉的黑色河流，横亘在眼前，阻断了去路！

这便是黄泉弱水的支流！

河水浑浊粘稠，如同流动的墨汁，又像是无数腐尸熬煮出的脓汤，散发着刺鼻到极点的恶臭。河面之上，漂浮着惨白的、不知名生物的破碎骨块，以及一团团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静静燃烧的磷火。磷火散发出阴冷的光芒，非但不能照亮黑暗，反而将浑浊的河水映照得更加诡异阴森。河水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却给人一种蕴藏着无尽凶险的窒息感。

这便是传说中的弱水！鹅毛不浮，仙佛难渡！蕴含着极致的侵蚀、沉沦与死亡法则！金丹修士，哪怕是元婴大能，若无特殊护身至宝或秘法，一旦沾染，轻则肉身腐朽、灵力溃散，重则神魂沉沦、永堕幽冥！

混沌戒的悸动与定星盘的嗡鸣，清晰地指向河流对岸那片更加深邃、死气浓郁到如同实质的黑暗！那里，才是黄泉古道真正的核心区域！

凌云站在冰冷的黑色岩石河岸上，混沌领域的光晕与浑浊的河水之间，形成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领域边缘，灰金色光芒与河水散逸出的丝丝缕缕黑色死气接触，发出更加剧烈的“滋滋”湮灭声，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糊的恶臭。他眉头微蹙，这弱水的侵蚀之力，比外围的幽冥死气强横了数倍不止！

想要绕行？两侧的岩壁高耸入黑暗，光滑如镜，且散发着更加强烈的死气屏障，神识探入如同泥牛入海。唯一的通路，似乎就在对岸。

就在凌云凝神观察河面，思索对策之时——

哗啦！哗啦！咕嘟…咕嘟…

原本死寂的弱水河面，毫无征兆地剧烈翻涌起来！如同沸腾的墨池！一个个巨大的、由粘稠黑色淤泥和无数惨白骨块、腐烂水草、扭曲怨魂碎片糅合而成的“水泡”从河底冒出、破裂！

紧接着，一只只沾满黑色淤泥、流淌着墨绿粘液的腐烂手臂，猛地从翻涌的河水中探出，扒住了湿滑的河岸！

“嗬…嗬嗬…”

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与喉咙漏气般的嘶吼声，伴随着浓烈的尸臭，瞬间充斥了这片空间！

数十头形态扭曲、令人作呕的怪物，挣扎着从弱水中爬上了岸！

它们勉强保持着人形轮廓，但全身都覆盖着厚厚的、不断滴落恶臭粘液的黑色淤泥，淤泥中混杂着惨白的碎骨、蠕动的腐虫和破碎的布片。头颅大多残缺不全，有的只剩半个腐烂的头盖骨，有的则完全被一团蠕动的黑色淤泥取代，只在“脸”的位置裂开一道流淌着墨绿脓液的缝隙，发出“嗬嗬”的嘶鸣。它们的动作僵硬而迟缓，关节扭曲，仿佛随时会散架，但那双深陷在淤泥眼眶中的两点惨绿色的魂火，却燃烧着对生者血肉最纯粹的贪婪与怨毒！

冥水尸鬼！由弱水河底万年淤积的怨念、死气与沉沦尸骸融合而成的低阶亡灵！

这些尸鬼甫一上岸，那惨绿的魂火便齐刷刷地锁定了岸上唯一的活物——凌云！

“嗬——！”

为首一头体型稍大、胸口镶嵌着半块破碎青铜护心镜的尸鬼，猛地张开那流淌着墨绿粘液的腐烂巨口，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随着它的咆哮，数十头尸鬼如同接到了指令，腐烂的胸腔剧烈起伏！

噗！噗！噗！噗！

下一刻，如同数十个腐烂的水囊被同时挤压破裂！墨绿色的、散发着浓烈腐蚀恶臭的毒液，如同密集的暴雨，从这些尸鬼的口中、胸腔的破洞、甚至腐烂的眼窝中疯狂喷射而出！毒液划破粘稠的空气，带着刺耳的破空声，铺天盖地般朝着凌云笼罩而来！毒液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地面湿滑的苔藓瞬间焦黑枯萎，坚硬的黑色岩石也被蚀出细密的坑洞！

这毒液，蕴含着弱水的部分侵蚀特性和积年的尸毒，其威力足以瞬间将筑基修士化为脓水，便是金丹修士的护体灵光也难以持久抵挡！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尸鬼狂潮与毒液暴雨，凌云眼神骤然转冷！

“找死！”

一声低喝如同惊雷在死寂的河岸炸响！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漫天泼洒的墨绿毒雨，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嗡！

体外的混沌领域瞬间收缩、凝练，灰金色的光芒骤然变得如同实质的琉璃！领域表面，无数细小的混沌气流如同亿万条微型狂龙般疯狂旋转、奔流！

噗噗噗噗…！

密集的墨绿毒液狠狠撞击在凝练的混沌领域之上！

想象中护罩剧烈波动、甚至被腐蚀洞穿的景象并未出现！那蕴含着恐怖腐蚀之力的毒液，在触及混沌领域光晕的刹那，竟如同遇到了克星！灰金色的混沌气流如同磨盘般疯狂绞杀、分解、湮灭着毒液中的腐蚀性能量与尸毒本源！剧烈的“滋滋”声中，大片大片的毒液被瞬间净化、蒸发，化作缕缕带着焦臭味的青烟消散！领域光晕只是微微荡漾起涟漪，便将这足以让寻常金丹修士手忙脚乱的毒液暴雨尽数挡下！

“混沌…焚天！”

凌云眼中厉芒一闪，右手并指如剑，凌空划出！

嗤——！

一道凝练无比的灰金色火焰，自他指尖激射而出！这火焰并非寻常灵火，它没有炽热的高温，反而散发着一种苍茫、古老、包容万道又破灭万法的混沌气息！火焰迎风暴涨，瞬间化作一片席卷而出的灰金色火海，带着焚尽诸邪、净化万物的无上意志，朝着那数十头刚刚爬上岸、尚未来得及组织下一波攻击的冥水尸鬼，汹涌扑去！

混沌之火！源自混沌本源，蕴含破灭与创生真意的无上神火！正是这等污秽死气与怨念凝聚之物的绝对克星！

“嗬？！！！”

尸鬼群那惨绿的魂火中，第一次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它们发出尖锐刺耳的、如同刮骨般的惊恐嘶鸣！试图后退，试图重新跳回弱水，但它们的动作在混沌之火面前，显得如此迟缓而可笑！

呼——！

灰金色的火焰如同贪婪的巨兽，瞬间将数十头尸鬼吞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油脂在烈焰中燃烧的“滋滋”爆响！

嗤嗤嗤…！

覆盖尸鬼全身的恶臭淤泥、蠕动的腐虫、混杂的碎骨布片…在混沌之火的焚烧下，如同烈日下的积雪，飞速消融、瓦解、化为飞灰！尸鬼体内蕴含的怨念与死气本源，更是如同遇到了天敌，发出无声的哀嚎，被霸道地剥离、净化、吞噬！

仅仅一个呼吸！

数十头散发着金丹初期威胁气息的冥水尸鬼，便在灰金色的混沌火海中彻底化为虚无！连一丝残渣、一缕怨念都未能留下！原地只留下一片被火焰净化过的、散发着微弱暖意的干燥地面，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焦糊味。

火海散去，凌云指尖的混沌之火收敛。他面色平静，仿佛只是拂去了些许尘埃。混沌之火对灵力的消耗不小，但效果显着。他目光扫过恢复死寂的河面，那些翻涌的“水泡”早已消失，弱水再次变得平静而粘稠，仿佛刚才的尸鬼狂潮只是一场幻觉。

然而，新的问题摆在眼前。

河道在前方骤然变宽，两岸的距离拉大到近百丈！对岸一片黑暗，但混沌戒与定星盘的感应清晰无比，目标就在对岸那片死气更加浓郁的区域。河岸在此处彻底断绝，延伸至水下的部分布满了滑腻的苔藓和嶙峋的怪石，根本无法立足。想要抵达对岸，唯有渡河！

渡这鹅毛不浮、仙佛难渡的黄泉弱水？

凌云眼神凝重。他尝试将一丝混沌灵力凝聚成线，小心翼翼地探向浑浊的河水。

嗤——！

灵力丝线刚刚触及水面，一股难以抗拒的恐怖沉沦与侵蚀之力瞬间沿着灵力丝线反噬而来！速度之快，远超想象！那感觉，仿佛有亿万只冰冷、贪婪、充满死寂的手，顺着灵力丝线疯狂地抓向他的神魂，试图将他拖入那永恒的黑暗深渊！同时，灵力丝线本身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污浊、然后寸寸断裂、消融！

凌云闷哼一声，果断切断那丝灵力联系，眼中闪过一丝惊悸。这弱水，果然邪门！强行渡河，纵有混沌领域护身，风险也极大，一旦领域被弱水侵蚀突破，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他凝神苦思，甚至考虑是否要冒险以混沌之火短暂铺路之时——

呜…呜…

一阵极其微弱、如同腐朽风箱抽动般的奇异声音，伴随着水流被拨动的细微声响，从河面上游的浓雾深处幽幽传来。

那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某种古老的歌谣，又像是亡灵的叹息，穿透了浓稠的死气，清晰地传入凌云的耳中。

他猛地抬头，混沌之眸穿透昏暗的光线，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河面上那终年不散的灰黑色浓雾，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拨开。雾气深处，一点微弱的、幽绿色的光芒幽幽亮起，如同鬼火般摇曳不定。

光芒渐近。

一艘破败、腐朽、完全由不知名巨大骸骨拼凑而成的怪异小舟，缓缓从浓雾中飘荡而出。

骨舟的形态狰狞而简陋，仿佛是用某种巨兽的肋骨作为船体龙骨，巨大的头骨倒扣作为船尾，四肢骨棒扭曲连接作为船舷，缝隙间填充着黑色的、如同沥青般的凝固物，散发着浓烈的尸油与怨念混合的恶臭。整艘骨舟布满裂痕，仿佛随时会散架，却偏偏稳稳地漂浮在连鹅毛都无法承载的弱水之上，连一丝涟漪都未激起。

骨舟之上，立着一道身影。

它身披一件破烂不堪、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斗篷，斗篷的兜帽深深垂下，遮住了大半面容。斗篷之下，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具高大、枯瘦、泛着惨白光泽的完整人形骨架！骨架的双手，握着一根长度超过三丈、通体由某种脊椎骨节打磨而成的白骨长篙。长篙的尖端，一点幽绿色的魂火静静燃烧，正是凌云刚才看到的光源。

这“摆渡人”静静地站在骨舟尾部，白骨长篙无意识地轻轻点动着水面。它周身散发着一种与冥水尸鬼截然不同的气息——并非狂暴的怨毒与贪婪，而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死寂！仿佛它本身就是这弱水冥河的一部分，是这片死亡之地的规则化身！

骨舟无声无息地破开浑浊的弱水，在河面上划开一道细微的波纹，朝着凌云所在的河岸缓缓飘来。它所过之处，连那些漂浮的惨白骨块和幽绿磷火都仿佛带着敬畏般，悄然沉入水底。

一股无形的、比幽冥死气更加冰冷、更加沉重的威压，随着骨舟的靠近，缓缓弥漫开来，笼罩了整片河岸。这股威压并非针对肉身，而是直指神魂，带着一种审判与归寂的意味，让凌云混沌金丹的运转都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

骨舟最终稳稳地停靠在凌云身前不足一丈的河岸边。

那身披破烂斗篷的骷髅摆渡人，缓缓抬起了头。

兜帽的阴影下，两点深邃幽绿、如同寒潭古井般的魂火，幽幽地“注视”着岸上的凌云。那目光冰冷、空洞、漠然，仿佛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死寂。

唯有弱水无声流淌，以及那若有若无的呜咽风声。

半晌，一个沙哑、干涩、如同两块枯骨在相互摩擦般的声音，从斗篷下幽幽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令人牙酸的滞涩感，仿佛沉寂了万载岁月后再次开口：

“渡河…需付…船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