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是这里唯一的旋律,却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窒息。
林野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葬仙谷这片名为“埋骨荒原”的绝域,感觉自己像一只误闯了巨人坟场的蚂蚁。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汞,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掺杂了铁锈和骨粉的浓粥。那无处不在的怨念与煞气,冰冷刺骨,无孔不入,并非物理的寒意,而是直透神魂的阴森,仿佛有亿万双充满不甘与愤怒的亡者之眼,在虚空中死死地盯着他这唯一的活物。
脚下的“大地”,早已看不出土壤的痕迹。那是亿万年来被血液浸透、被骨骼覆盖、又被时间反复碾压成的诡异暗红色硬壳,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那是无数细小骨渣被碾碎的哀鸣。放眼望去,只有白,惨白的、灰白的、带着暗红锈迹的白!巨大的凶兽骸骨如同坍塌的山峦,肋骨如参天巨矛直刺暗红色的苍穹,空洞的眼窝里仿佛还燃烧着亘古不灭的凶焰。在这些庞然大物的缝隙间,堆积如山的则是相对渺小的人类修士骨骸,大多支离破碎,或被尘土半掩,或保持着临死前挣扎、守护、攻击的扭曲姿态。断裂的兵刃、破碎的甲胄碎片、腐朽得只剩几缕布条的旌旗……如同这片死亡之海特有的“海草”,密密麻麻地散落、插在累累白骨之上,诉说着往昔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惨烈。
风?不存在的。绝对的死寂笼罩一切,只有林野脚下不断响起的骨碎声和他自己带着毒气回音的粗重喘息,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激不起半点涟漪,反而更衬出这方天地的死寂与压抑。他那身“霓虹灯”般的七彩毒纹皮肤,在暗红背景和森森白骨的映衬下,散发着更加诡异、更加渗人的光芒,活像个误入坟头蹦迪现场的荧光棒成精。周身的毒气似乎也被此地浓郁到实质的煞气稍稍压制,变得“乖巧”了许多,不敢再嚣张地四处蔓延。
“嘶……这鬼地方,比毒窟还邪门一百倍!”林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感觉那股阴冷的气息顺着毛孔往里钻,直透骨髓。皮肤上的七彩纹路传来一阵阵微弱的刺痛感,并非来自毒素侵蚀,而是此地残留的、无数强者陨落后凝聚不散的惨烈意志和狂暴能量,如同无形的细针,在疯狂地戳刺他的肉身。识海中的混沌气旋本能地加速旋转,像一台高效的垃圾处理器,吭哧吭哧地吸收着这些混乱驳杂的煞气和怨念,转化出的混沌灵力带着一丝冰寒的锋锐,勉强让他精神稍振,但心头那股沉甸甸的、仿佛被整个荒原压在身上的压抑感,却挥之不去。
他像个拆弹专家,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巨大骸骨尖锐得能捅穿大象的断茬,以及斜插在地上、锈迹斑斑却依旧散发着不祥寒芒的残破兵刃,尽量挑着白骨相对稀疏、看起来“安全”点的地方挪动。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生怕脚下突然塌陷,或者惊醒某具沉睡的远古凶骸。
就在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绕过一具如同小型堡垒般的巨兽头骨时——
嗡!!!!背后斜挎着的那柄“逆鳞”重剑,毫无征兆地、前所未有地剧烈震颤起来!
那震颤并非攻击前的兴奋嗡鸣,而是一种……低沉、压抑、充满了无尽悲伤与滔天愤怒的……悲鸣!仿佛一头沉睡万年的巨龙被触及了最痛的那片逆鳞,发出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嘶吼!
沉重的剑身如同失控的攻城锤,猛烈地撞击着林野的后背,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咚!咚!咚!”声!力道之大,让他本就疲惫不堪、身中奇毒的身体一个趔趄,差点直接扑倒在一堆尖锐的腿骨上,来个亲密接触。
“嘶——!逆鳞!祖宗!你抽什么风?!骨头渣子很扎人的好吗!”林野惊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反手握住那粗糙的、用破布条缠裹的剑柄。入手不再是往日的冰凉沉重,而是一种……滚烫!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仿佛这把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残剑,此刻正被某种同源的力量唤醒,发出了源自血脉的共鸣!
悲鸣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逆鳞剑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剑尖剧烈地颤抖着,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猎犬,死死指向白骨荒原深处一个方向,拼命地想要挣脱林野的手,朝那边飞去!那股拖拽的力量,大得惊人!
林野龇牙咧嘴地顺着剑尖指引的方向望去。那里并非什么显眼之地,只有一座毫不起眼的、由暗红色泥土和细碎骨渣堆积而成的小土丘。土丘周围散落着几具相对“完整”的人类修士白骨,它们保持着生前战斗或守护的姿态,一柄折断的长枪斜插在土丘前,枪杆早已腐朽,枪头却依旧闪烁着幽冷的寒光。
空气中,那原本就浓郁得化不开的惨烈煞气和怨念,在土丘附近似乎凝聚得更加粘稠、更加沉重!一股股无形的、仿佛能撕裂神魂的狂暴剑意残留,如同无数把透明的、高速旋转的绞肉刀,盘踞在土丘周围,让那片区域的空间都呈现出一种水波状的扭曲!林野仅仅是凝神看上一眼,就觉得双眼刺痛,仿佛被针扎,识海更是如同被重锤猛击,嗡鸣不止,心悸得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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