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编纂他人命运的手,在极北冰原的死寂中微微一顿。
灰袍人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仿佛来自九幽的嘶哑声音,将那名天骄脚下最后一道命格灵光抽入玉册。
“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变数,即是污秽,当清。”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清漪的脸色骤然苍白。
她不是因为那灰袍人的力量,而是因为那句话背后所代表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天道逻辑。
“正命录……他们真的在重塑历史!”她声音发颤,“所有因变数而获得机缘的人,都会被视作窃取了他人气运的窃贼,被强行剥夺一切,打回原形,甚至……直接抹杀!”
顾长青的目光死死锁在那支由不知名凶兽指骨制成的骨笔上。
笔尖流淌的并非墨水,而是一种近乎虚无的灰色雾气,每一次落下,都像是在世界的根基上刻下无法磨灭的伤痕。
体内的残诏火种传来一阵灼热的悸动,一段尘封的信息涌入他的脑海。
“那是‘命痕织者’遗失的‘修补神笔’,”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冰冷的怒意,“他们口中的‘清稿’,用的却是创世的工具。这不是修正,这是篡改,是盗窃!”
就在此时,一道几乎与冰原融为一体的血色魅影悄然无声地向前滑行。
红月那双勾魂夺魄的狐狸眼中,闪烁着危险而兴奋的光芒。
她身后的四条狐尾无声摇曳,逸散出的妖火不再灼热,反而化作了比极北寒风更加刺骨的寒雾,悄无声息地向着轮回井的方向弥漫开去。
她的指尖,一缕比蛛丝更细、近乎透明的“无名命丝”弹出,如游蛇般探入那片寒雾,精准地绕过灰袍人的感知,触碰到了那个刚刚被剥夺命格、跪在地上气息奄一息的天骄身上。
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却比她亲身经历还要真实地炸开在红月的脑海里。
那是一个贫瘠山村里的少年,资质平庸,每日只能做些粗活。
他的母亲卧病在床,气若游丝,村里的药师束手无策。
他跪在母亲床前,绝望地磕头,额头鲜血淋漓。
就在那时,一股浪潮席卷天下——顾长青推动的“文阁复兴”,让无数被埋没的文道种子破土而出。
少年在背诵一篇古文时,胸口骤然燃起一团微弱的火焰,那是“文心火”!
他欣喜若狂,凭借这股力量,他竟能催生草药,炼制出救命的丹丸。
他救了母亲,救了半个村子的乡亲,最终一步步走出大山,凭借这份“异常气运”,才有了今日跪在轮回井前的资格。
记忆的洪流中,红月仿佛听到了少年母亲临终前的叮嘱:“儿啊,你要好好活着,要让更多人……好好活着。”
“哈……”红月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的、充满嘲讽的笑声,那笑声里蕴含的怒火,几乎要将周围的寒雾点燃。
她透过命丝传音给顾长青,声音冰冷如刀:“你说他是变数?可笑!若无这变数,他早就是荒山里的一抔黄土!若无这变数,他那个村子早已在三年前的瘟疫中死绝!这所谓的‘正道’,就是要让所有该死的人,都规规矩矩地去死吗?!”
红月的质问,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顾长青的心上。
他眼中杀意暴涨,不再有丝毫犹豫。
“命根图谱,开!”
他双眸深处,一幅浩瀚无垠的星图瞬间展开,无数命格丝线交织,构成了世界的真实面貌。
他的视线穿透虚妄,精准地锁定在了那个灰袍人的身上。
图谱之上,代表着灰袍人的那条命线,果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之色,核心处一道狰狞的裂痕贯穿始终,丝丝缕缕的黑色气息从中溢出,图谱给出了清晰的标注——【墨蚀裂痕】!
此人正是三百年前,曾以一剑之力镇压北荒万妖,被誉为最有希望证道飞升的“北荒剑主”!
可是在原书《九天仙魔录》中,他却只是一个连配角都算不上的悲情人物,作者为了凸显主角的成长,只用了一句话便终结了他的一生——“北荒剑主护道不成,心魔入侵,于断龙崖自刎谢罪。”
区区一句话,便让一位盖世剑豪,在最巅峰的时刻,被强行降下心魔劫,最终含恨而死!
“他不是天道的走狗,”顾长青的声音冷得掉渣,“他只是一个被书写者随意抹杀的可怜虫,现在回来,是想让所有人都尝尝他当年的绝望!他不是在净化世界……他是在报复这个世界,报复自己被‘写死’的仇!”
话音未落,他指尖法诀变幻,命根图谱的力量被催动到极致!
“命痕复刻!”
一股玄奥的力量自他体内涌出,牵引着北荒剑主命格深处那道“墨蚀裂痕”里蕴藏的无尽怨念。
刹那间,轮回井上方的天空风云变色,刺骨的寒气被一股更为苍凉、更为悲壮的气息冲散。
一幕巨大的幻影,如海市蜃楼般投射而出,将三百年前断龙崖上的那一幕,清晰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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