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的欢呼声逐渐平息,但靠山屯空气中弥漫的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凝聚力却久久不散。老支书握着秦建国和石头的手,老泪纵横,反复念叨着:“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啊!要不是你们,咱屯子就完了!”
秦建国安抚着激动的老人,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寻找。很快,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沈念秋。她正和孙小梅等几个女知青站在一起,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对他微微点了点头,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支持与关切。他们是一起来的,从繁华却动荡的省城,来到这片偏远而艰苦的黑土地,共同经历了最初的陌生、劳动的艰辛,以及眼前这场生死考验。
危机暂时解除,但百废待兴。秦建国立刻和民兵队长赵卫红、老支书等人商量,安排人手加强岗哨,谨慎巡逻,同时清理屯子外围的狼藉。那摊象征着胜利与残酷的血迹被深埋,缴获的几把破旧柴刀、梭镖,以及从那刀疤脸头目身上搜出的一小袋杂粮干饼,更印证了这群流匪的穷途末路,也让秦建国更加清醒——拥有稳定的粮食生产和自卫能力,是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生存的根本。
藏于后山的八十发子弹被安全运回,与原有的十发一起,成为了屯子里最高级别的机密,由秦建国、老支书和赵卫红三人共同掌管。经此一役,秦建国这个原本就因沉稳、能干而备受瞩目的知青,威望达到了空前的高度。他的决策不再有人质疑,甚至连之前有些小心思的王老五,也彻底偃旗息鼓,在众人尤其是孩子们带着后怕与谴责的目光中,缩着脖子不敢见人。秦建国和沈念秋商量后,觉得暂时不宜内部激化矛盾,只是让赵卫红暗中留意,有时候,内部的裂痕需要用时间和行动来慢慢弥合。
休整了两天后,生活秩序逐渐恢复。但秦建国知道,必须尽快重启那个关乎长远生计的计划——引水修渠。这天收工后,他找到正在知青点门口借着最后的天光看书的沈念秋。
“念秋,”秦建国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屯子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光是防守不够,要想真正站稳脚跟,把日子过好,修渠引水是头等大事。兵团那边答应帮忙,但具体的设计、测量,还得靠我们自己先拿出个章程。你数理化学得好,这事儿,你得帮我。”
沈念秋合上书,那是一本边缘磨损的《农村实用数学》。她抬起头,目光沉静而认真:“建国,我们是一起来的,这里也是我们的家。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说。我虽然力气不如男社员,但动笔计算、勘测规划,我一定尽力。”
她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推诿,让秦建国心中一定。他们是一同从城市来到这里的战友,彼此了解,也信任对方的能力和决心。
“好。”秦建国蹲下身,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简单画起了靠山屯周边以及那条季节性河流的大致轮廓,“我初步设想,是在上游河道拐弯处筑一道简易的拦水坝,然后开凿一条渠,把水引到屯子东边那片旱地。但具体坝址选在哪里最省工省料,水渠的坡度怎么把握才能让水顺利流过来,这些都需要精确计算和实地勘测。”
沈念秋也蹲了下来,仔细看着地上的草图,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陷入了思考:“这涉及到土方量、水位落差、流速估算……需要实地测量数据。我那里还有几本带来的相关书籍,可以查一下有没有适合我们条件的简易水利计算方法。明天开始,我可以先跟你一起去实地看看。”
“太好了!”秦建国眼中闪过振奋的光芒,“有你把关技术环节,我心里就踏实多了。明天一早,我们叫上石头,他熟悉山路,也能帮忙。”
接下来的日子,在继续组织民兵训练、安排屯子日常生产的同时,秦建国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修渠的前期准备中。每天天不亮,他就和沈念秋、石头三人,带着自制的简陋测量工具——一根长绳、一个水平尺、还有沈念秋带来的那个宝贝罗盘和笔记本,深入山林,沿着河道反复勘测。
沈念秋展现出了惊人的专注和韧性。她不再是那个只存在于书本知识里的女学生,而是挽起裤脚,不怕荆棘,不怕泥泞,在崎岖的河岸上跋涉。她仔细记录着每一个数据,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勾勒出初步的渠道走向和断面图。遇到不懂的,她就翻看那几本已经被翻得卷边的旧书,或者和秦建国、石头以及屯子里有经验的老农讨论。
秦建国看着她被日光晒得微微发红的脸颊,看着她因为专注而紧抿的嘴唇,看着她沾了泥点却依旧挺拔的身影,心中某种情感在悄然滋长。那不仅仅是同志般的战友情,更掺杂了一种深刻的欣赏与怜惜。他们一起面对过饥饿、劳累,现在又一起为同一个目标奋斗,这种在艰苦环境中凝结的情感,格外厚重。
“这里,建国你看,”一次勘测途中,沈念秋指着河道一处较为狭窄、两岸岩石裸露的地方,“如果在这里筑坝,基础应该更牢固,虽然取土运石稍微远一点,但从长远看,坝体更安全。而且你看下游的走势,从这里引水,渠道可以顺着自然坡度,减少很多挖掘的土方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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