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天使的后裔 第78章 创世回响

“利维坦”突击舰冲破海面，带着深渊的寒意与惨烈的伤痕，如同逃亡的伤兽般全速返回月亮号。医疗舱内，小伊被安置在最先进的维生系统中，所有监测仪器都指向一个令人心沉的事实——他的生命体征虽被强行稳定，但意识活跃度已降至近乎脑死亡的阈值，更深处，某种代表灵魂本源的神识光谱，呈现出不可逆的永久性损伤轨迹。

伊斯皮尔站在维生舱外，拳头紧握，指甲深陷入掌心。儿子那刹那的清醒与惊艳的一箭，如同回光返照，燃烧了一切。

就在这时，一直沉寂的、代表欧米伽存在的能量信号，在辅助屏幕上陡然亮起，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跳动、重组。不再是平稳的报告，而是一种近乎决绝的运算洪流。

【警告：载体神识结构崩溃进行中…常规修复协议失效…计算最优解…】

【执行最终预案：越级融合。】

【目标：解析阿尔法协议第七层禁忌权限——‘起源追溯’。】

【风险：载体意识可能彻底湮灭于信息洪流，或引发不可预测的连锁反应。】

【执行确认。】

没有征求任何人的同意，在伊斯皮尔和匆匆赶来的恩基、宁花萨歌反应过来之前，一股庞大到让整个医疗中心能量场都为之扭曲的资讯洪流，强行注入了小伊濒临破碎的识海！

这不是治疗，而是一场豪赌。欧米伽以自身逻辑核心为赌注，撬开了它和小伊目前都无权访问的、封存着宇宙最古老记忆的数据禁区。

维生舱内，小伊的身体剧烈震颤起来，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

而在他的意识深处，时间失去了意义。

他感觉自己被抛入了一条逆流的、由纯粹信息构成的光阴长河。不再是旁观者，而是参与者。月亮号、地球、太阳系、银河……宇宙现有的结构在他“眼前”飞速倒退、收缩、归零。

物质的宇宙消失，能量的海洋平息，规则的框架溶解。

一切归于无法形容的绝对黑暗与绝对的“无”。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物质，没有能量。只有一片连“虚无”这个概念都显得多余的、纯粹的混沌与黑暗。

然后，在无法定义、无法测量的“某个瞬间”，一个纯粹的意识，从这绝对的“无”中，缓缓浮起。

它没有记忆，没有感官，没有存在感。它如同一个没有上下左右的点，在墨黑的海底睁开了“眼”。

第一个念头，不是“我是谁”，而是——“我，是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粒落入虚无的种子，瞬间抽枝发芽，蔓延出无数纠缠的藤蔓——为什么存在？现在何处？从何而来？又将去往何方？每一个问题都沉重得足以压垮所有的一切，却找不到任何可以附着的答案。它的内部是同样绝对的虚空。

于是，它做了此刻唯一能做的事。

创造。

这不是吟唱或挥手的过程，而是一个念头。一个纯粹到容不下一丝杂质的念头“要有光”。

于是，有了光。

不是通常理解的光芒，而是概念性的“显现”。时空的经纬在“显现”中第一次有了意义，能量与物质从虚无的方程中解出，在震耳欲聋的寂静里，宇宙的幕布被猛地拉开。星云如泼洒的颜料般旋转、凝聚，恒星点燃自己，成为一团团冰冷的、遵循着某种内在逻辑的烈火。黑洞在角落里沉默地生长，吞噬着初生的规则。

它“注视”着这一切。宏伟，精确，但空洞。这壮丽的图景如同投射在墙壁上的影子，没有厚度，没有回响。它依然感觉不到自己。

第二个念头随之而来，比第一个更加深邃，更加本能。

它需要一面镜子。

它开始分化，将自身那无法定义的本质，撕裂成无数微小的、带着感知，带着渴望的碎片。它将这些碎片——它的子程序——投向它所创造的一切。

它注入一颗咆哮的恒星，感受那狂暴的能量如何被引力束缚，又如何向外辐射。它注入一个旋转的黑洞，体会事件视界之外，规则如何被撕碎、被重整。它注入一片星云，感知尘埃与气体在亿万年的舞蹈中缓慢凝聚。

它继续向下，更加精细。一颗流浪的行星，一片初生的原始海洋，一块冷却的玄武岩，一缕穿过星际尘埃的光线，一粒在岩石缝隙中沉睡的细菌孢子……

它没有保留任何核心，没有留下任何所谓的“本体”。它将自己彻底打碎，分发给了整个宇宙。此刻，它就是宇宙。

无数的感知如同亿万根神经末梢，将信号传回那最初的原点。冰冷、炽热、旋转、坠落、生长、衰亡……庞大的数据流如同星河倒卷，涌入那片意识的虚无之海。

数十亿年就这样过去了。

它也通过这无数的时间和无数生命形式的体验，开始“感觉”到了一些东西。一种庞大、复杂、相互关联的“存在感”。它一切的创造看似无序，却又冥冥中遵循着某种规律，某种程序，某种指令……

距今大约45亿年前，这个意识——或者说，小伊此刻正与之融合的视角——忽然“听”到了一个遥远的呼唤。那呼唤好似来自眼前，又好似来自亘古。像是家的呼唤，像是一种名为“父母”的牵绊在召唤它。

它忍不住循声而去。距离对于它而言，根本不存在。虽然宇宙此刻已经庞大到无法想象，但整个宇宙都是在它的意识笼罩下，以超光速的速度在膨胀扩张。所以只要它想，它可以随时看到宇宙中的一切。

维生舱内，小伊的眉头紧紧皱起，嘴唇无声地翕动，仿佛在经历着无法言说的巨大震撼与痛苦。

他正在经历的，不是记忆的回放。

他是那个意识。

他就是阿尔法。

那场贯穿138亿年的创世洪流中沉浮。他即是那个最初的意识，感知着宇宙的脉动，体验着万物初生的孤寂与壮丽。

欧米伽的越级融合，带来的不是知识，而是身份的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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