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六,天还没亮透,虎子家的院子就被鞭炮声炸得热闹起来。林逍提着提前擦得锃亮的长江750摩托车钥匙赶到时,院门口已经围满了帮忙的街坊邻居——男人们正往门框上贴烫金的大喜字,女人们则围着虎子娘,手里捏着红线给新缝制的布鞋锁边,连空气里都飘着煮黏豆包的甜香和烧柴火的烟火气。
“逍哥!你可来了!”虎子穿着一身崭新的蓝色中山装,胸前别着朵红纸扎的大红花,头发用胰子洗得发亮,看到林逍就快步迎上来,手都激动得有点抖,“这摩托车……真能借我接新媳妇?”林逍拍了拍摩托车的油箱,金属外壳在晨光里泛着冷硬的光泽:“昨儿特意去公社修配厂保养过,机油加足了,轮胎也打了气,保证稳当。快坐上试试,我教你挂挡。”
这台长江750是林逍前阵子从退伍老兵手里淘来的,军绿色的车身,侧边挂着备用油箱,车头还装着黄铜喇叭,在整个农场都是独一份的稀罕物。虎子小心翼翼地跨上座位,双手攥着车把,林逍站在旁边手把手教他:“左边是离合,右边油门,挂挡要踩到底……对,慢松离合,给点油。”摩托车“突突突”地发动起来,吓得围观的孩子们往后退了两步,又立刻凑上来拍手叫好。
“逍儿,这玩意儿可比马车威风多了!”林父端着碗热茶走过来,看着摩托车啧啧称奇,“当年我在部队见过这铁家伙,没想到咱儿子也能弄来一台。”王秀兰也从厨房探出头:“逍哥,快进屋吃碗鸡蛋羹,垫垫肚子再去接亲。虎子娘蒸了黏豆包,刚出锅的热乎着呢!”
正说着,沈歌提着个红布包匆匆赶来,头发上别着朵小红花,衬得脸蛋格外红润:“林逍哥,虎子哥,小云那边都准备好了!知青点的姐妹们正帮她盖盖头呢,让你们早点过去。”她打开红布包,里面是两串用红线系着的铜钱:“这是给车轮系的,图个步步生财。”林逍接过铜钱,帮虎子系在摩托车的前后轮上,红绳在军绿色车身上格外显眼。
吃过早饭,接亲的队伍就整装待发了。虎子骑着长江750走在最前面,车把上绑着两大束红绸子,林逍坐在侧斗里,手里提着装满喜糖和烟的布包,后面跟着几个扛着嫁妆的小伙子——小云的嫁妆不算多,一个樟木箱装着衣物,两床绣着鸳鸯的棉被,还有林逍送的那台电视机,用红布裹得严严实实,由两个壮实的小伙子抬着。
摩托车“突突”地驶在雪地上,车轮压过积雪发出“咯吱”的声响,黄铜喇叭一路“嘀嘀”地响着,引得沿途的村民都出来围观。“这不是虎子吗?骑的啥玩意儿啊,比拖拉机还威风!”“听说这叫摩托车,林逍弄来的稀罕物,接新媳妇用的!”“虎子有福气啊,娶媳妇用这么排场的车!”村民们的议论声夹杂着孩子们的欢笑声,一路跟随着接亲队伍。
知青点离农场不算远,半个时辰就到了。刚到门口,就被几个守在门口的农场姑娘拦住了:“新郎官,想接走新娘可没那么容易!先回答问题,答对了才能进门!”为首的是农场会计家的姑娘,手里拿着个红布包,笑着说:“我问你,你跟小云妹子是咋认识的?”虎子挠了挠头,脸有点红:“是逍哥猎到熊瞎子,请大家吃熊肉的时候,我跟小云坐一桌,她看我没怎么吃肉,还给我夹了块熊里脊。”“答对了!再问一个,你第一次给小云送啥东西了?”“是我进山采的山葡萄,晒成了干儿送她的。”虎子说完,周围的人都起哄鼓掌。这时林逍注意到屋里角落里站着两个陌生男人,一个五十多岁,穿着打补丁的棉袄,手上布满老茧,另一个二十出头,身材壮实,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两人都带着旅途的疲惫,正是小云的父亲郑大叔和大哥郑强——昨天林逍才听说他们从冀北赶过来,为了省钱一路搭便车,走了整整三天。知青点里其他知青早就陆续返城了,如今就剩小云和几个待分配的,帮忙的都是沈歌和农场的姑娘们,还有特意赶过来的老周媳妇和李嫂子。
林逍连忙从布包里掏出喜糖和烟,先递给郑大叔和郑强:“叔,大哥,一路辛苦了,快尝尝喜糖。”又分给门口的知青:“大家沾沾喜气,吃糖吃糖!”郑大叔接过糖,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说:“麻烦你了小伙子,我们来晚了,也没带啥像样的礼。”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一小袋花生和红枣,“这是家里种的,图个吉利。”林逍连忙接过:“叔,您能来就是最大的心意。”女知青们接过喜糖让开道路,虎子提着红布包裹的脸盆走进屋——里面装着胰子、毛巾和一块香皂,是东北接亲的“洗脸礼”。屋里暖烘烘的,小云坐在炕沿上,头上盖着沈歌连夜绣的梅花纹红盖头,听到父亲的声音,肩膀轻轻颤了颤。
“小云,爹和哥来送你了。”郑大叔声音有些沙哑,郑强也红着眼眶说:“妹,以后好好过日子,家里不用惦记。”虎子走到炕边,轻声说:“小云,我来接你了。”沈歌连忙扶小云站起来,帮她整理好嫁衣下摆。虎子小心翼翼牵着小云的手,她的手冰凉却攥得很紧。走出屋门时,沈歌把装着五谷杂粮的红布包塞到小云手里:“撒在婆家院子里,寓意五谷丰登。”老周媳妇和李嫂子帮着拎起嫁妆,郑大叔和郑强跟在后面,看着女儿的背影,悄悄抹了抹眼泪。林逍早跟沈歌说好,知青点有空宿舍,郑大叔一路奔波劳累,打算让他在这儿住两天再走,好好歇歇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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