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之重启 第27章 残骸与回响

虚空之中，穆成燃烧着最后的真元与精血，化作一道黯淡却决绝的流光，裹挟着昏迷的秦岳等重伤弟子，以及那几乎失去所有能量反应、如同一块巨大废铁般残破的“星茧”残骸，拼尽全力向着外层空间遁逃。

身后，地球那道刚刚因时空框架彻底激活而“闭合”的无形屏障，如同一个巨大而冰冷的瞳孔，隔绝了内里的一切。那令人窒息的“肃正”注视与“吞噬者”的暴戾气息被短暂地封存在其后，但谁也不知道这封存能持续多久。

每一次真元的运转都带来道心撕裂般的剧痛，那来自古星人类文明最后时刻的庞大信息洪流，如同烧红的烙铁，在他神魂深处翻滚、冲撞，试图寻找一个宣泄或融合的出口。无数破碎的影像、尖啸的意念、绝望的呐喊与孤注一掷的计算公式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的自我意识淹没。

他看到了巨大的环状对撞机在能量过载中崩解，看到了城市在无形的规则风暴中化为齑粉，看到了无数面孔在最后的通讯频道里扭曲、消失……更看到了，在绝对毁灭降临的前一刻，那些最顶尖的人类智者，以一种近乎癫狂的冷静，将整个文明的知识、历史、情感，尤其是对“肃正协议”来源的终极猜想——一个关于“宇宙周期性格式化以对抗熵增热寂”的恐怖假设，以及他们偶然发现的、存在于“肃正”判定逻辑中的一个极其细微的、基于“文明意识集合体量子纠缠态概率云”的“漏洞”或者说“后门”的模糊指向——强行压缩、加密，并以一种牺牲了亿万灵魂为代价的仪式，烙印进了那古老时空框架的底层！

这信息太过庞大，太过沉重，远超一个人，哪怕是一个合体期大能所能承受的极限。穆成的飞行轨迹开始变得飘忽不定，神识涣散，仅凭着一股不屈的意志在强行支撑。

不知遁出了多远，直到彻底感受不到地球方向的任何威胁锁定，直到燃烧的精血即将枯竭，穆成才猛地一沉，带着沉重的“负担”，向着下方一片相对密集的小行星碎片区坠落下去。

他勉强选择了一块较为巨大的岩石碎片作为落脚点，将秦岳等人和“星茧”残骸安置在背阴处，自己则再也支撑不住，盘膝坐下，一口蕴含着道基碎片的金色血液猛地喷出，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他立刻封闭六识，全部心神沉入道心深处，与那肆虐的信息洪流和道心创伤进行着殊死搏斗。若不尽快梳理、压制这外来信息，他必将神魂崩溃，道消身殒。

时间在寂静与内部的激烈斗争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秦岳率先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他挣扎着坐起，看到周围重伤的同门和远处如同陷入石化般的穆成，以及那艘几乎断裂成两截、毫无生息的“星茧”残骸，眼中闪过一丝悲恸，但很快便被坚毅所取代。他强忍着伤势，取出丹药分发给陆续醒来的弟子，并布下简单的预警和隐匿阵法，默默地守护着这片临时的栖息地。

其他弟子醒来后，也都沉默地疗伤、警戒，气氛沉重而压抑。他们失去了“巡天”号，失去了许多同门，长老也身受重伤，前途未卜。

数日之后，穆成紧闭的眼睑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深处，充满了疲惫，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与沉重，仿佛在短短数日间经历了万载岁月。那信息洪流虽未被完全消化，但已被他以无上道力强行封印在神魂一隅，暂时不会反噬。

“长老！”秦岳等人立刻围拢过来，脸上带着担忧与期待。

穆成微微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远处的“星茧”残骸上，声音沙哑地问道：“‘星茧’……情况如何？”

秦岳神色一黯：“毫无生命或能量反应，结构损坏超过百分之七十，核心区域被未知力量侵蚀严重……恐怕……”

穆成沉默片刻，挣扎着站起身，走向“星茧”残骸。他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焦黑崩裂的舰体内部。

内部一片死寂，原本流淌着幽蓝能量的生物质通道大多已经干涸坏死，各种奇异的器官状结构扭曲断裂。然而，就在他以为“星茧”已然彻底消亡时，他的神识在残骸最深处，一个被层层生物组织废墟包裹的、相对完好的球形核心中，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意识波动！

那意识波动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但它确实存在着！并且在感知到穆成的神识时，传递出了一段断断续续、充满杂音的意念：

**【……核心……意识……备份……存活……】**

**【……能量……枯竭……环境……恶劣……无法……自主修复……】**

**【……请求……外部……能量……接口……共享……部分……信息……以……换取……生存……可能……】**

它还活着！至少，其核心意识以某种备份形式残存了下来！

穆成心中一震。这“星茧”的生命形式果然奇特，竟能在如此重创下保留意识火种。

“它还需要能量才能维持意识不灭，并希望用部分信息交换生存机会。”穆成将情况告知秦岳等人。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自身也损失惨重，真元恢复缓慢，哪里有多余的能量供给这异星造物？而且，对方所谓的信息，价值几何？是否可信？

穆成看着那微弱的意识波动，回想起之前“星茧”不惜自毁阻挡“吞噬者”的举动，心中有了决断。

“我以自身道元，为其暂续生机。”他沉声道，“秦岳，你带人护法。无论获得何种信息，立刻记录分析。”

“长老，您的伤势……”秦岳急道。

“无妨，还撑得住。”穆成摆手，盘膝坐在“星茧”残骸前，指尖逼出一缕精纯的本命道元，缓缓渡入那球形核心之中。

道元流入，那微弱的意识波动仿佛久旱逢甘霖，微微稳定了一些。片刻后，一段经过整理、但依旧残缺的信息流，伴随着感激与急切的意念，传递了过来：

**【感谢……援手……】**

**【共享信息（部分）：我方……‘灵裔’文明探索单元……追寻‘万族摇篮’与‘大寂灭真相’而来……】**

**【‘古神低语’（地球嗡鸣）……确认与‘摇篮守护者’（推测即肃正网络创造者）遗留机制有关……】**

**【人类文明……非首个触发‘肃正’……亦非最后一个……‘守护者’已失联……协议失控……】**

**【‘漏洞’坐标……指向……银河核心……黑洞‘视界’边缘……异常引力透镜区域……】**

**【警告……‘观察者’……非盟友……乃‘记录者’与……‘收割者’候选……谨慎……】**

信息到此再次中断，那意识波动在接收了穆成的道元后，似乎陷入了某种深度的休眠以进行最低限度的自我修复。

穆成收回手指，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但他眼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精光。

灵裔文明？万族摇篮？大寂灭？守护者失联？协议失控？

还有……黑洞视界边缘的漏洞坐标？！

以及，对“观察者”更加明确的警告——记录者与收割者候选！

这些信息碎片，与他从古星人类文明烙印中获取的部分内容相互印证、补充，拼凑出了一幅更加庞大、也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宇宙图景！

“肃正”协议并非天然法则，而是某个（或某些）被称为“守护者”的古老存在所创造，目的是为了某种目的（或许是维持宇宙平衡，对抗熵增？）而设立的“摇篮”机制？但如今“守护者”已失联，协议可能已经失控，变成了无差别清理的冰冷程序？

而古星人类发现的“漏洞”，竟然指向银河核心的黑洞附近！那里是连光线都无法逃脱的绝域，如何去往？如何去利用？

还有“观察者”，它们记录文明兴衰，目的竟然是为了……“收割”候选？

每一个信息，都足以颠覆认知，带来更多的疑问与更深的恐惧。

穆成缓缓站起身，望向那无尽深邃的星空，目光仿佛要穿透无数光年，看到那银河核心的黑暗，看到那可能存在的、所有文明最终的答案，或者……最终的坟墓。

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终于撬开了真相的一角。但这真相，比他们想象的更加黑暗，也更加……宏大。

前路依旧迷茫，甚至更加危险。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完全无知地逃亡。

“尽快恢复伤势，收集所有可用资源。”穆成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回荡在寂静的小行星碎片上，“我们的旅程……还远未结束。”

银河核心，黑洞边缘，那传说中的“漏洞”坐标……或许，将是他们下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目的地。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更高维度，那冰冷的“观察者”的注视，似乎再次扫过这片残骸区，在那刚刚完成信息交换的“星茧”核心与穆成身上，微微停留了一瞬。

记录，仍在更新。候选名单上，或许又多了两个需要特别关注的……“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