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提着还冒着热气的纸袋推开厚重的橡木门时,玛格丽特正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趴在宽大的办公桌上。
她的头枕在交叉的双臂上,脸埋在成山的文件和摊开的地图里,只露出后颈一小块被汗水濡湿的发际线。纸袋里是他刚从新开的意大利餐厅买来的番茄海鲜汤和刚出炉的法棍,玛格丽特念叨了好几天的东西。
“玛格,午餐来了。”路易把纸袋轻轻放在桌边空出的一小块地方,声音带着点哄劝,“先吃点东西再批,不然汤该凉了。”
没有回应。只有她极其微弱、有点急促的呼吸声,吹动了一页写满委内瑞拉石油运输数据的文件边角。
路易的心猛地一沉。这三天,他当然察觉到她的异常。批阅文件时,她会突然停下笔,闭着眼睛,眉心紧紧蹙起,仿佛在和某种内部的疼痛对抗。
他询问时,她总是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可能中午没睡好。”要不就是转移话题:“港口那份关于优先保障委内瑞拉船只泊位的细则看完了吗?我觉得第三条还得再斟酌下。”
下午的例会,她只喝了半杯清水,拒绝了薇薇安递过去的黄油曲奇,理由是“嗓子干”。
昨晚她伏案到深夜,中途几次用手按着胸口,站起来倒了杯温水慢慢喝下去,又若无其事地坐下。他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她的意志力强大得像钢铁堡垒,拒绝一切示弱,尤其在南美洲元首来访准备进入最后冲刺的关口。
此刻,这份伪装终于被身体的疲惫彻底击穿。
“玛格丽特?”路易快步绕到桌后,俯下身,轻轻拍她的肩膀。触手所及,隔着薄薄的夏季亚麻衬衫,能感到她身体微微绷紧,带着不寻常的热度。
他小心翼翼地试图扶起她沉重的身体。“醒醒……你感觉怎么样?”
玛格丽特的头无力地抬起又垂下,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细缝,眼神涣散失焦,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只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呻吟溢出。她的脸颊泛着病态的潮红,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更多了。
恐惧瞬间攥紧了路易的心脏,比任何战场上的炮火都更令他心惊肉跳。“艾蕾!!薇薇安!!!”他再不顾及什么影响,朝着门外放声大吼,声音震得办公室嗡嗡作响。
他弯腰,双臂伸到玛格丽特身下,试图将她抱起来。她的身体绵软得不像话,几乎没有任何支撑力,像一片被风雨打湿的叶子。
这几天以来,为了委内瑞拉的事,薇薇安放弃了自己的小长假,艾蕾也带着半数左右的计经委成员从爱丽舍宫暂时搬到波旁宫来办公,以便随时和玛格丽特交流。
办公室门外传来急促杂乱的脚步声。薇薇安最先冲进来,头发因为跑动有些凌乱,看到眼前景象脸色瞬间煞白:“上帝!怎么了?”
“昏倒了!快!”路易的声音嘶哑,双臂因为用力而颤抖,终于把玛格丽特从椅子里抱了出来。她软软地靠在他胸前,滚烫的额头贴着他的脖颈。
艾蕾紧跟在后,看到路易抱着玛格丽特,手里的高脚杯“啪”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酒红色的液体溅到了文件堆一角。“我去叫保卫部安排车!”她转身又往外跑,惊慌得差点撞上门框。
波旁宫内部一阵短暂的骚动。当路易抱着毫无意识的玛格丽特快步穿过长长的、铺着深红色地毯的走廊时,来往的工作人员纷纷惊愕地让开道路。
有人低声惊呼,有人脸色凝重,有人茫然无措。薇薇安紧紧跟在旁边,不断用手帕擦拭玛格丽特额头渗出的虚汗,艾蕾则喘着气在前面小跑着引路。
专车早已在侧门等候。司机飞快地启动引擎,车子在警笛的开道下(路易下的命令)冲向最近的、配备了顶尖医疗力量的公社巴黎总医院。
医院的灯光苍白而刺眼,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得呛人。急救推车的轱辘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急促的轰鸣。
医护人员动作迅速而专业,测量体温、量血压、听心肺。玛格丽特被安置在推车上时,眼皮微微颤动了几下,似乎想睁开,但最终只是眉头拧得更紧,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
“高热,脉搏很快。脱水体征明显。病人最近有严重的劳累史和压力史吗?”戴着口罩的急诊主管医师快速询问,锐利的目光扫过路易和薇薇安。
“有!非常大!连续超负荷工作很久了!”薇薇安抢着回答,声音带着哭腔,“她前几天就不太舒服,但一直忍着不说……”
“病人持续低烧至少三天,”路易的声音异常沉郁,每一个字都像石头砸在地上,“这两天有恶心感,今天早上只勉强喝了点水……她说胸口隐隐作痛。”
医生点了点头,目光在玛格丽特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快速下达指令:“立刻抽血,查血常规、电解质、心肌酶谱、还有……β-HCG。马上送检。开放静脉通路补液扩容,先降温!准备心电图监护,颅脑CT也安排上,排除器质性病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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