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访问小米阅读
-
桌面快捷
-
加入收藏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活神仙”名号与那场未遂的污血刺杀，如冰火交织，将嬴昭民间声望推至癫狂，亦将朝堂暗处敌意激化至几近明目张胆。
黑龙卫三千新军初成，气势虽盛，然终究缺乏经真正战火淬炼的骨干将官，尤是能统筹全局、精通练兵之法的帅才。
蒙毅、王贲虽忠诚勇猛，但毕竟年幼，经验尚浅，统领日常操练尚可，若应对未来更复杂局面，仍显不足。
嬴昭深知，他需一块能打磨此利剑的磨刀石，一个能真正将此群热血少年锤炼成钢铁雄狮的人物。
此日，他正于黑龙卫新营校场，观看少年们进行小组对抗演练。墨云懒洋洋趴于一旁将台，打着哈欠，对下方“小打小闹”之景似提不起兴趣。
忽，营门值守的百人将快步跑来，神色带一丝古怪与郑重，躬身禀：“殿下，营外有一人求见，自称章邯，欲投效殿下麾下。”
“章邯？”嬴昭闻言，小眉头微挑。此名，他有些印象。似是少府麾下一名年轻将作丞，职位不高，然据说精通器械制造与城防工事，以心思缜密、处事稳健着称，于先前粮仓案核查中，曾提供过一些不起眼却关键的数据，未卷入漩涡。他怎会突然来投效自己一“娃娃军”？
“带他过来。”嬴昭吩咐道，心中起几分兴趣。
不多时，一名年约二十七八的青年军官被引至校场边。
此人身材挺拔，面容算不上英俊，但线条硬朗，鼻梁高挺，唇紧抿，一双眼睛沉静如水，锐利内敛。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袍，浆洗得十分干净，甲胄有些陈旧，却擦拭得一尘不染。行走间步伐沉稳，气息均匀，显有着不俗武艺根基。
最引人注目的是其双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却布满老茧，既有握持兵器留下的痕迹，亦有长期摆弄工具造成的磨损。
他来到将台之下，目光快速而精准地扫过整个校场，将少年们的操练情况、营区布局、甚至一旁打哈欠的墨云皆收入眼中，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的惊异与评估之色，随即收敛，恭敬向台上嬴昭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卑职章邯，参见镇军侯殿下！”
声不高，却清晰有力，带一种军人特有的干脆。
“章将作请起。”嬴昭虚抬小手，目光打量对方，“不知章将作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章邯起身，目光坦然迎向嬴昭审视，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卑职在少府，负责器械督造与部分宫室修缮，近日清点武库，见殿下之黑龙卫新立，甲胄兵器虽齐，然多为制式，或有不称手处。且新营初建，防御工事亦有可完善之处。”
他顿了顿，继续道：“卑职不才，于军械、城防、练兵阵战之事，略有心得。观殿下志存高远，黑龙卫气象一新，乃国之未来栋梁。卑职愿毛遂自荐，投效殿下麾下，为一马前卒，尽绵薄之力，助殿下将此军，练成真正的天下锐士！”
一番话，条理清晰，理由充分，既点明自身价值（精通军械城防），又表达了投效意愿，更抬高了黑龙卫地位，听得人十分舒服。
嬴昭未语，只用那双过于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章邯。他感觉到，此人所言并非全部。一个在少府有着稳定职位、前景不错的年轻官员，突然要投入他这个充满争议的六岁皇子麾下，做一“马前卒”，此绝非寻常。
“章将作在少府前程正好，为何甘愿来我这娃娃营中，做一马前卒？”嬴昭直问出心中疑惑。
章邯似料到有此一问，神色不变，坦然道：“回殿下，卑职出身寒微，蒙朝廷简拔，于少府任职，本应力尽所能，报效皇恩。然……”
其话锋微转，声低沉几分：“然近日目睹官场之积弊，贪墨之横行，乃至有人竟敢以邪术谋害国之祥瑞、刺杀皇子殿下！卑职人微言轻，无力改变大局，空有一身技艺，却只能用于修缮宫室、清点库房，每每思之，常感愧对陛下，愧对此身所学！”
其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压抑的激动与真诚：“殿下虽年幼，却锐意革新，惩奸除恶，更心系黎民，创立新军！此方是男儿建功立业、真正报效国家之所在！卑职不愿再蹉跎岁月，宁愿追随殿下，即便从头做起，亦甘之如饴！望殿下成全！”
话语掷地有声，带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嬴昭静听，他能感受到章邯话语中那份被现实压抑的抱负与渴望改变的热血，此不像作假。且章邯提到的“邪术谋害”、“刺杀”，显是指先前污血事件，这说明他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反对局势有着清晰判断。
这是一个有能力、有想法、却苦无机会的实干之才。
嬴昭小手指轻敲座椅扶手，忽问：“若本侯予你副帅之职，辅佐蒙毅、王贲，统辖黑龙卫练兵、军械、筑防诸事，你可能胜任？”
副帅！
直将一外来者，擢升为仅次于蒙毅、王贲的第三号人物！
此言出，不仅章邯愣住，连一旁蒙毅与王贲都吃了一惊，看向章邯的目光顿时带上几分审视与……不服气。
章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震惊，他未立刻谢恩，而是沉声道：“殿下信重，卑职感激涕零！然卑资历浅薄，恐难服众。卑职愿立军令状！请殿下予卑职三日，卑职可针对黑龙卫现状，拟就一份《练兵策》、《军械改良疏》及《新营防御策》，并可在校场与军中任何好手切磋技艺！若殿下与同袍觉得卑职尚有可用之处，再行任命不迟！”
不卑不亢，自信而不张扬，先用实绩说话！
此番表现，让嬴昭眼中赞赏之色更浓。亦让原本有些不服的蒙毅、王贲神色稍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再说！
“准！”嬴昭点头，“就予你三日。需要什么，可直接向蒙毅、王贲调取。”
“诺！卑职遵命！”章邯再次抱拳，眼中燃烧起压抑已久的火焰。
接下来三日，章邯如换一人。
他几乎不眠不休，泡在军营库房里，一件件检查甲胄兵器，记录数据；他丈量营区每一寸土地，勘察周边地形；他仔细观察每一支百人队的训练，记录其特点与不足；他甚至真下场，与蒙毅、王贲及军中选拔出的好手切磋武艺。其武功路数并不华丽，却极其扎实高效，尤擅长军中搏杀技与短兵器运用，竟与蒙毅打得有来有回，稍胜王贲半筹！
三日后，章邯再次求见嬴昭。
他将三份写得密密麻麻、图文并茂的绢帛，恭敬呈上。
《练兵策》中，他针对少年军气血旺盛、可塑性强的特点，提出了更科学、循序渐进的体能分配与战阵配合训练方案，甚至细化到了不同的伙食搭配建议！
《军械改良疏》里，他指出了现有制式兵器对于部分身材尚未长成的少年不甚合手之处，并给出了具体的修改调整方案，及几种适合小队突袭、夜战、防御的特殊器械设计图！
《新营防御策》更是详尽无比，依托现有地形，设计了数道明暗结合的防线、预警机制、及应对不同方向袭击的预案，严谨得如经营多年的军事要塞！
此三份东西，绝非纸上谈兵，而是真正结合实际情况、极具操作性的宝贵方案！其专业与老辣程度，让蒙毅与王贲看完后，皆暗自心惊，彻底收起那点不服气，转而心生佩服。
嬴昭仔细翻阅，小脸上终露出满意笑容。
他抬头，看向虽疲惫却眼神晶亮的章邯，朗声道：“章邯听令！”
“卑职在！”
“即日起，擢升章邯为黑龙卫副帅，位同蒙毅、王贲，主管全军操练、军械改良、营防构筑事宜！一应所需，可直接调配！”
“卑职……章邯，领命！必竭尽所能，不负殿下重托！”章邯单膝跪地，声因激动而微颤。他知，他抓住了一个改变命运的机遇。
“蒙毅，王贲。”嬴昭又看向另外两员小将。
“末将在！”
“你二人需全力配合章副帅，不得有误。军中之事，多向章副帅请教。”
“诺！”蒙毅与王贲齐声应道，看向章邯的目光已然变成认可与期待。
嬴昭跳下座椅，走至章邯面前，将一份空白的任命帛书与一枚黑龙卫副帅的令牌交到他手中。
“章副帅，”嬴昭声很平静，却带千钧之力，“黑龙卫，就交给你了。本侯要的，不是三千娃娃兵，而是一支能撕碎一切黑暗、守护大秦未来的……黑龙！”
章邯紧握那沉甸甸的令牌，感受着其上冰冷的纹路，似能感受到那份沉重的信任与责任。
他抬头，迎上嬴昭那深邃的目光，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殿下放心！”
“章邯在此立誓！”
“必为殿下，练出一支……可吞万里如虎的黑龙锐士！”
校场之上，三千少年依旧在挥汗如雨。
而一支未来将横扫天下的铁军，终迎来一块真正能将其淬炼成钢的基石。
暗处，一双眼睛冷冷注视着营中新的任命。
“章邯……倒是小看了这个工匠头子……”赵高摩挲着指尖，语气阴冷，“无妨……正好一起……收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