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浓稠的毒瘴,吹过药渣谷北面的隘口,发出呜咽般的怪响。
孙胖子站在远离矿坑入口的安全地带,裹紧了油腻的执事袍,小眼睛里满是烦躁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惧意。
他远远指着前方一个黑黢黢的、不断向外渗出灰黑色粘稠液体的塌陷洞口,厉声道:“就是那儿!三号渗漏点!把这些‘封灵泥’给老子糊上去,糊厚实点!要是再漏,你们三个就他妈给老子用身子堵上!”
他身后两名被点名的杂役面如土色,双腿打颤,看着那不断汩汩冒着毒泡的渗漏点,如同看着择人而噬的魔窟。
道一低着头,扛着一袋沉重无比、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灰色泥膏,沉默地站在最后。这“封灵泥”乃是杂役院能拿出的最次等的堵漏材料,蕴含微末灵气,但也带着毒性,长期接触同样损身。
“磨蹭什么!快给老子下去!”孙胖子不耐烦地吼道,一脚踹在旁边一个杂役屁股上。
那杂役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向前挪去。另一人也战战兢兢跟上。
道一深吸一口满是毒瘴的空气,眼神平静无波,迈步跟上。越是靠近那渗漏点,那股熟悉的、源自地脉深处的阴寒死寂之气便越发浓郁,其中还夹杂着一种……极其微弱的、躁动的土灵波动?与戒指的共鸣也清晰了一丝。
洞口狭窄,仅容一人匍匐而入。内里漆黑一片,毒气几乎凝成实质,粘稠得令人窒息。先行下去的两个杂役立刻发出剧烈的咳嗽和干呕声。
道一运转《厚土经》,灵力护住周身,同时暗中引导青石烙印缓缓吸收侵蚀过来的毒力。他目光锐利,适应黑暗后,勉强能看清洞内情形。
这是一条废弃已久的矿道,四壁坍塌严重,地面堆积着厚厚的、不知是何物质的漆黑淤泥,那渗漏的毒液正是从淤泥深处不断冒出。矿道向深处延伸,漆黑不知尽头,仿佛通往九幽。
“快…快干活!”一个杂役带着哭腔喊道,手忙脚乱地打开封灵泥袋子,抓起那粘稠冰凉的泥膏,胡乱地往渗漏处抹去。
另一人也赶紧照做。
道一却并未立刻动手。他蹲下身,手指看似无意地划过地面那漆黑的淤泥,一丝极细微的灵力透过指尖,融入淤泥,向下探去。
灵力反馈回来的感觉,并非实土,而是……空!下方极深处,竟是空的!而且那股躁动的土灵波动,正源自下方!这渗漏,绝非寻常,更像是下方某个巨大空间内的毒液,因为某种压力变化,正透过岩层缝隙不断上涌!单纯用封灵泥糊表面,根本就是扬汤止沸!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
“窸窸窣窣——” 一阵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爬行声,陡然从矿道深处传来!
“什么声音?!”一个杂役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褪。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仿佛有无数只脚在摩擦着岩石。
“啊!!蜘…蜘蛛!!”另一个杂役发出凄厉的尖叫,指着黑暗深处。
只见矿道深处,无数拳头大小、通体漆黑、背上生着惨白鬼脸花纹的蜘蛛,如同潮水般涌来!它们复眼闪烁着嗜血的幽光,口器开合,发出咔哒的轻响,行动迅疾如风!
“是鬼面地穴蛛!一阶毒虫!快跑!”一个稍有见识的杂役魂飞魄散,扔下泥膏,转身就想往外爬。
但洞口狭窄,他这一慌,反而与另一个也想逃命的杂役撞在一起,堵塞了出路!
就这么一耽搁,蛛群已然涌到近前!
嗤嗤嗤! 一道道惨白色的蛛丝,如同毒箭般从蛛群中喷射而出,瞬间黏住了那两个杂役的腿脚!
蛛丝上蕴含着强烈的麻痹毒性,两人顿时身体僵硬,惨叫都变得微弱下去,被蛛群迅速拖向黑暗深处,只有绝望的呜咽声在矿道中回荡,很快便没了声息。
道一在蛛群出现的瞬间,便已悄然退至洞壁一角,身体紧贴石壁,守拙戒指微光一闪,气息瞬间与冰冷岩石融为一体,仿佛成了矿道的一部分。
蛛群的主要目标似乎是那两个鲜活的血食,并未立刻注意到角落里的“石头”。
道一冷静地观察着这些蜘蛛。鬼面地穴蛛,喜阴嗜毒,常群居于极阴秽之地,其蛛丝、毒液皆是炼制某些阴毒法器的材料。它们出现在此,绝非偶然。
蛛群拖拽着猎物,并未停留,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来得快,去得也快,迅速消失在矿道深处,只留下地面上几道黏腻的蛛丝和挣扎的痕迹。
矿道内重归死寂,只剩下毒液汩汩冒出的声音。
道一并未立刻行动。他依旧保持着隐匿状态,神识如同无形的触须,缓缓向蛛群消失的方向探去。
果然,不过数息之后,几只体型稍小、行动更为诡秘的鬼面蛛去而复返,如同哨兵般在渗漏点附近徘徊探查了许久,确认再无异常后,才再次退走。
“好狡猾的畜生。”道一心中暗凛。这矿坑深处的危险,远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这才缓缓现身,走到那渗漏点旁。看着那不断上涌的毒液,又看了看地上散落的封灵泥和那两名杂役遗落的工具,叹了一口气:人命如草芥,修仙界弱肉强食,人和动物没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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