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怪谈世界的冒险 第86章 无声之约

艾文推开图书馆厚重的橡木木门时，一股陈旧纸张与岁月尘埃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上午九点的阳光透过高处的彩绘玻璃窗，在磨石地板上投下斑斓的色彩。他深吸一口气，这种感觉总能让他平静下来——尤其是今天，他迫切需要这种平静。

“上午好，”柜台后的女士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第一次来？”

艾文点点头，略显局促地整理了一下衣领。他没想到这个图书馆如此宏伟，挑高至少五米的天花板上装饰着复杂的浮雕，一排排橡木书架如同沉默的士兵延伸至视野尽头。

“需要办理借阅证吗？”图书管理员问道，声音轻得几乎像耳语。

“不，我只是来看看书，找工作需要查些资料。”艾文压低声音回答，注意到墙上的标识——“请保持安静”。

管理员指了指旁边立着的青铜牌子：“请先阅读规则。”

艾文快速扫过那十条规定。大多都是常见的图书馆守则，除了第四条和第五条有些奇怪——禁止翻阅特定书籍，还有那个穿黑色长袍的管理员。他瞥了一眼柜台后的普通着装的管理员，觉得这大概是什么内部玩笑。

“记住了，”管理员微笑着说，“祝您阅读愉快。”

艾文点头致谢，然后踏入了主阅览区。他的脚步声在广阔的空间里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书页翻动的细微响动偶尔打破这片寂静。寥寥几位读者分散坐在长桌前，全都沉浸在书本中，没人抬头看他一眼。

找了张靠窗的桌子放下背包，艾文开始按照书架编号寻找需要的参考书。求职市场比他想象的更艰难，毕业三个月后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这次面试的出版社要求他提交一份详细的市场分析报告，这座历史悠久的大图书馆正是最佳资料收集地。

他在编号300-350的经济学区徘徊了半小时，找到了几本可能有用的书，但最关键的那本《出版市场趋势分析》却遍寻不着。正当他考虑求助工作人员时，眼角瞥见一个不同寻常的书架区域。

这个书架隐藏在两根大理石柱之间的凹处，比其他书架看起来更古老，深色木料上有着精细的雕刻。书架上的书也与众不同，皮革封面，书脊上的标题多是烫金拉丁文。艾文注意到书架一端挂着个小牌子：“特殊收藏，仅供研究”。

他本能地想起规则第四条：请不要阅读图书馆内标有“禁止翻阅”字样的书籍。

但这排书上并没有“禁止翻阅”的标识，只是标明是特殊收藏。艾文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后，走近了那个书架。

大部分书籍的主题都涉及神秘学、古代文明和宗教符号，对他毫无用处。正当他准备离开时，一本暗红色封面的书吸引了他的目光——《符号与市场：隐秘的群体心理》。

这似乎与他的研究课题相关。艾文抽出这本书，发现它比看起来要沉得多。封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几个简单的几何图案压印在皮革上。他翻开书页，纸张薄而柔韧，像是某种高级羊皮纸，上面的文字是机器印刷的，但版式古旧。

“需要帮助吗？”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艾文吓了一跳，几乎把书掉在地上。转身看到一位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胸前名牌写着“卡尔”。

“我、我在找《出版市场趋势分析》，”艾文结巴着说，“但没找到。”

工作人员保持着职业性微笑：“那本书在二楼现代经济区，这里都是古籍收藏。”

艾文感到脸颊发热，像是做错事被抓住的孩子：“抱歉，我只是被这本书的标题吸引了。”他举起那本暗红色的书。

工作人员的表情微微凝固：“这本书不在流通目录中，应该是被放错位置了。”他伸出手，动作礼貌但不容拒绝。

艾文将书递过去，注意到工作人员戴着一副奇怪的手套，薄如蝉翼却完全遮住手指。

“请回到主阅览区，”工作人员说，声音依然轻柔但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如果需要帮助，随时到咨询台找我们。”

艾文点头，匆匆离开那个区域。回到自己的座位，他心里仍有些不安，不仅是因为被工作人员提醒，更是因为那本书——当他拿着它的时候，有种奇怪的触感，仿佛书页在轻微震动，像是活物一般。

甩开这些荒谬的想法，艾文决定先去二楼找到需要的资料。他在二楼经济区顺利找到了需要的参考书，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完全沉浸在研究中，做了大量笔记。这座图书馆的藏书确实惊人，许多市面上难寻的专业着作这里都有收藏。

中午时分，艾文感到饥饿，于是按照规则指示找到了休息区。这里与阅览区的庄严氛围截然不同，明亮现代，有几张桌子旁坐着读者，小声交谈着。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茶的香气。

艾文从自动售货机买了三明治和咖啡，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一边吃午餐，一边翻看手机上的信息。又一封拒绝信静静地躺在收件箱里，他叹了口气，关闭了手机。规则第七条说不要在阅览区使用电子设备，但休息区应该是允许的。

“可以坐这里吗？”一个年轻女性端着咖啡杯问道，“别的桌子都满了。”

艾文点点头，收起自己的资料腾出空间。女孩大约二十出头，学生模样，胸前挂着本地大学的学生证。

“谢谢，”她坐下时说，“这里总是这么忙吗？我第一次来。”

“我也是第一天来，”艾文说，“为了研究工作。”

女孩自我介绍叫莉娜，是大学历史系的研究生，来图书馆查档案。两人聊了几句，艾文发现她活泼健谈，与图书馆里大多数沉默的读者形成鲜明对比。

“你看到那些规则了吗？”莉娜突然压低声音，“关于黑袍管理员的那条？”

艾文点头：“有点奇怪，是吧？像是某种都市传说。”

“我表哥的朋友说去年在这里发生过失踪事件，”莉娜神秘兮兮地说，“一个学生整晚被困在图书馆里，第二天被发现时精神恍惚，一直喃喃说着‘不该看那本书’。”

艾文皱起眉头：“整晚？图书馆不是晚上九点关门吗？”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据说他声称自己是在下午进来的，但再抬头时已经是凌晨三点，所有出口都锁住了。”莉娜喝了一口咖啡，“当然，可能只是编的故事。图书馆方面坚决否认有过这种事。”

艾文想起早上那本暗红色的书，那种奇怪的触感，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看了看表，已经一点多了。

“我得回去继续研究了，”他站起来说，“很高兴认识你。”

莉娜微笑：“也许还会见面。祝你好运找到你需要的东西。”

回到座位，艾文重新投入工作，但注意力难以集中。莉娜的故事在他脑海中盘旋，加上早上那本奇怪的书和被工作人员提醒的经历，让他隐隐感到不安。

下午时间过得飞快，当艾文再次抬头时，窗外阳光已经开始西斜。他伸了个懒腰，决定再找两本参考书就结束今天的工作。

在经济区搜寻时，他又不知不觉靠近了上午那个特殊收藏区。这次他刻意避开，却在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推车，上面堆满了待归架的书籍。几本书滑落在地，发出不大但在这寂静环境中足够引人注意的声响。

艾文脸颊发热，慌忙蹲下收拾。一位工作人员迅速走来，无声无息得像幽灵一样。

“我来处理，”工作人员轻声说，脸上没有丝毫不悦，“请小心些。”

艾文道歉着，帮忙把散落的书放回推车。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本书——那本暗红色的《符号与市场：隐秘的群体心理》，就躺在推车底部。

工作人员似乎没注意到这本书的特殊性，只是礼貌地点头后推着车离开了。艾文站在原地，心跳莫名加速。那本书应该被归还到特殊收藏区，而不是放在流通推车上。显然，上午那位工作人员忘记处理它了。

一种强烈的冲动攫住了艾文。那本书的标题与他研究的相关性，加上先前的神秘经历，形成了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他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注意，然后悄悄跟上了推车。

工作人员推着车进入了一排书架间的通道，艾文紧随其后，保持一定距离。在通道尽头，工作人员突然拐弯，等艾文跟过去时，发现推车被留在那里，人却不见了。

艾文的心跳如擂鼓。他知道这是错误的行为，但好奇心战胜了理智。他快速走到推车前，从底部抽出了那本暗红色的书，塞进自己的外套里，然后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坐下后，他深呼吸几次让自己平静下来。阅览室内灯光已经调亮，以补偿傍晚渐弱的光线。艾文看了看表，下午六点二十，离闭馆还有两个多小时。他周围只剩下寥寥几位读者，大都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艾文拿出那本书，放在桌面上。皮革封面在灯光下泛着微妙的光泽。现在近距离观察，他发现封面上的几何图案似乎有着某种规律，像是某种编码或符号系统。他打开笔记本和笔，准备在阅读的同时做笔记——纯粹是专业研究，他这样告诉自己。

前言部分相当正常，讨论的是符号学在市场传播中的应用。但随着阅读深入，内容变得越来越奇怪。书中声称，某些特定符号组合能够直接影响人类潜意识，创造集体性行为模式，而这些模式可以被用来预测甚至操纵市场趋势。

艾文皱起眉头。这听起来像是边缘理论，但书中引用了大量看似严谨的研究和数据。更奇怪的是，书中某些段落似乎……在变化。他眨了几次眼，确信自己眼花了——文字好像在页面上轻微移动，重新排列成新的句子。

“第七章：无声的影响与图书馆现象”这个标题突然跳入眼帘。艾文确定前一分钟这章还不存在。他着迷般地开始阅读，内容讲述的是如何利用特定环境——如图书馆——的静默和秩序感来增强符号的影响力。

书中描述了一种实验：将特定符号嵌入文本中，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中阅读，能够产生“超常认知效果”。艾文感到一阵寒意，这似乎太巧合了。

他突然意识到阅览室已经空无一人。转头四望，长桌全都空着，只有远处还有一个读者伏案阅读。灯光不知何时变得昏黄，只照亮他所在的区域，周围渐渐陷入阴影中。

艾文看了看表，震惊地发现已经八点五十。怎么可能？他觉得自己才读了不到半小时！图书馆的闭馆提示广播应该早在八点四十五就响过了，但他完全没听到。

他匆忙开始收拾东西，把那本暗红色的书塞进背包——现在不能把它放回去，被人发现会惹上麻烦。他打算明天开馆时悄悄放回推车上。

快步走向出口时，艾文注意到那个远处的读者仍然伏案不动。他应该提醒对方闭馆时间到了。但当他走近时，发现那其实是一堆书堆放在椅子上，形成类似人形的轮廓。艾文摇摇头，觉得自己太紧张了。

主出口区域已经灯光暗淡，咨询台空无一人。艾文试图推开大门，却发现它们已经锁住了。他感到一阵恐慌，又试了试其他出口，全都锁得死死的。

“有人吗？”他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我还在里面！”

没有回应。艾文拿出手机，发现没有信号。他记得规则第九条说如果有紧急情况应该找工作人员，但现在哪里还有工作人员的影子？

这时，他听到了某种声音——像是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从主阅览室方向传来。也许还有工作人员在做闭馆检查？艾文赶紧朝声音方向走去。

阅览室比他离开时更加昏暗，只有尽头处有一圈灯光。随着他走近，看到那个灯光区域里站着一个人，背对着他，身穿黑色长袍。

艾文停下脚步，规则第五条浮现在脑海中：如果您在图书馆内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请不要与他交谈，也不要跟随他。

但那可能是唯一能帮他出去的人。艾文犹豫着，这时黑袍人开始移动，走向书架深处。艾文下意识跟上，保持着距离。

黑袍人转过一个书架拐角，消失不见了。当艾文跟过去时，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书架和更多的书架。这个地方似乎比记忆中大得多，书架排列方式也变得陌生。

然后他听到了另一个声音——轻微、持续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敲击木头。声音来自右侧通道。艾文转身，看到远处一个身影站在阴影中，看不清特征，但能看出它正在用手指敲击书架。

敲击声突然停止，身影抬起手臂，指向某个方向。艾文不确定该怎么做，但指向的方向似乎是出口的方向。他小心翼翼地朝那个方向移动，时刻注意着那个身影，但它保持在阴影中不动。

当艾文走到阅览室尽头时，回头一看，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了。他面前是通往休息区的走廊，远处有光亮——可能是出口标志或者值班人员的办公室。

走廊似乎比白天时长了许多，灯光忽明忽灭。艾文快步走着，感觉自己被监视着。两边的门都锁着，直到他来到一扇标有“值班室”的门前，门下透出光线。

艾文敲门：“您好！我被锁在里面了！”

没有回应。他试着转动门把手，门竟然开了。房间里空无一人，桌上有盏台灯亮着，旁边放着一本打开的日志。艾文注意到日志上的日期是当天的，最后一条记录写着：“闭馆检查完成，所有读者已离场。特殊收藏区需要额外安保，已安排夜班人员。”

特殊收藏区。那本书。艾文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他应该把那本书留下而不是带走。

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在走廊回荡，正朝这个房间走来。艾文迅速关上门，躲在衣柜旁的阴影里。门开了，一个人走进来——是那个黑袍人。

在台灯光线下，艾文终于看清了黑袍人的面貌。他看起来完全普通，中年男性，面容平静甚至有些无聊。他脱下长袍挂在衣架上，露出里面的保安制服。所以黑袍管理员只是夜班保安的制服？艾文松了口气，几乎要站出来解释自己的处境。

但这时保安从抽屉里拿出一些东西：一对奇怪的金属工具和一副薄如蝉翼的手套——正是上午那位工作人员戴的那种。保安戴上手套，开始仔细擦拭那些工具， humming着某种单调的旋律。

艾文感到脊背发凉。某种直觉告诉他保持隐藏。保安完成后，拿起手电筒，再次披上黑袍，离开了房间。

等脚步声远去，艾文从藏身处出来。他必须找到另一种方式出去，或者找到电话求助。他注意到保安的日志本旁边有一部内部电话，但当他拿起听筒时，只听到奇怪的嗡嗡声，像是某种干扰信号。

突然，图书馆的灯光全部熄灭，只有紧急出口标志发出幽幽绿光。艾文陷入完全的黑暗和寂静中，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然后，远处传来了书页翻动的声音。

不是一本书，而是成千上万本书，同时被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