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金龙殿。
与外界的冰天雪地不同,殿内温暖如春,火炉烧得极旺。
林昔凝跟在毛骧身后,步履无声。
她已换下了道袍,穿着一身宫中尚衣局临时送来的浅青色宫装。
料子是上好的云锦,纹饰清雅,却依旧掩不住她骨子里的那份清冷。
她的青丝依旧只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挽起,素面朝天。
与这富丽堂皇的宫殿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吸引着目光。
毛骧在殿门外三步处停下,躬身低语:“陛下,元灵宗林昔凝带到。”
殿内深处,姬玄正随意地倚靠在龙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
依旧身着常服,玄色衣袍更衬得他面容俊美。
苏妁妁并不在身边,偌大的殿内,便只有他一人。
“进。”
林昔凝在毛骧示意下进入,依照入宫前嬷嬷紧急教导的礼仪,缓缓跪伏下去。
额头轻触微凉的金砖地面,清冷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民女林昔凝,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姬玄抬起了眼睑,目光落在下方那道纤细的身影上。
没有立刻叫她起身,而是就让她保持着跪伏的姿势。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
殿内只有火炉炭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林昔凝自己逐渐清晰的呼吸与心跳声。
这种沉默的威压,比任何呵斥更令人心悸。
良久,姬玄才淡淡开口,声音平缓:“抬起头来。”
林昔凝依言缓缓直起身,依旧跪着,抬起头,迎向那道目光。
她的眼眸清澈,如同山间寒潭,没有畏惧,没有谄媚。
也没有不甘,只有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
姬玄看着她,她的确很美,尤其是这种清冷孤绝的气质。
与苏妁妁的妩媚怜人、李幼微的书生气质、云倾霓的绝世容貌相比,又是其他感觉。
冰山美人?这个词语或许可以形容面前女子。
“朕今日,看了你的比试。”姬玄忽然说道,语气听不出喜怒,“你的剑法,很一般。”
林昔凝睫毛微颤,垂下眼帘:“民女资质愚钝,愧对师门,更污了陛下圣目。”
“元灵宗的你们灵力修行,倒是有点意思。”姬玄话锋一转,
“可惜,路子走窄了,困于方寸之地。
再精细的东西,没有足够的量,也难窥大道。”
这句话,精准地点破了元灵宗功法的瓶颈,也点破了林昔凝修行中的困惑。
她心中微震,没想到陛下居然还有如此武道修为,但脸上依旧平静:“陛下慧眼如炬。”
“你可知,朕为何独独让你活下来,还让你站在这里?”
林昔凝沉默一瞬,声音清晰:
“民女不知。陛下心思如海,非民女所能揣度。
民女只知道,陛下让民女活,民女便活着;陛下让民女来,民女便来了。”
她没有说什么“民女蒲柳之姿”之类的谦辞,也没有表露任何对“荣华富贵”的渴望。
只是用一种最直接、最顺从的姿态,承认了眼前之人对自己命运的绝对掌控权。
这种清醒的、不带幻想的服从,反而取悦了姬玄。
她很聪明,或者说,对于自身的处境有着极强的感知度。
在元灵宗之时,就能完美的完成复兴元灵宗的任务。
就如同她所说,不管在元灵宗、还是在皇宫,她都不过是工具罢了。
选成为皇帝手中的金丝雀,亦或是元灵宗手中的血剑,这其实并不难选。
都没有任何的自由。
起码,目前和从前的林昔凝从来未曾想过自己想要什么,能够做什么?
故而她才会拥有清冷到愤世嫉俗。
作为人,她没有任何的梦想,没有任何的希望。
自然能够做到这种超脱一切的清冷。
“很好,你很不错。”姬玄说道,“从今日起,你便留在宫中。”
姬玄也懒得揣测此女想法,也没必要去探究所谓的心灵世界。
他是皇帝,想要什么,开口就行。
“是,民女,谢陛下恩典。”林昔凝再次叩首。
这一次,她的姿态更加柔顺,仿佛已经彻底接受了这个身份。
权力力量,不仅在于能让人恐惧。
更在于能让人在清醒中,心甘情愿地走入他编织的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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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比试又花费了七日才结束,这七日,姬玄就没有到场了。
那些百姓看了个热闹。
城外空气干冷,呵气成霜。
官道旁的一处荒废茶棚早已被积雪压垮了半边顶棚,残破的幌子在寒风中无力地飘荡。
就在这片荒凉孤寂的雪景中,悄然立着三道身影。
为首者,正是那圣佛子。
他一袭纤尘不染的月白僧衣,外罩同色袈裟,在这银装素裹的天地间,仿佛自身就在发光。
在他身侧稍后半步,站着两人。
其中一位是空寂和尚。
空寂见着久违的京城,有些唏嘘,朝着佛子汇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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