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玉冲进指挥帐时,手里紧握着一根青铜小管,管口被蜂蜡封死。他没说话,直接把管子放在案上,手指还在发抖。
陈墨正站在沙盘前,盯着饮马河以北的地形标记。听见动静,他转过身,看见完颜玉脸上有灰烬和血迹混在一起的痕迹。他没问,只伸手取过铜管,用匕首轻轻撬开蜡封。
一张卷曲的图纸滑了出来。
纸面焦黑,边缘像是被火燎过,中间几道清晰的折痕贯穿全图。陈墨把它铺在桌上,用镇纸压住四角。图纸中央写着一行小字,笔迹细而稳:“以磁引磁,以动制动——红袖绝笔。”
帐内一时没人出声。
陈墨低头看着那行字,手指慢慢划过“红袖”两个字。他记得她最后一次出现在工坊,左臂义肢发出轻微的齿轮咬合声,一边调试投石机模型,一边说:“这次不一样,能控制落点,也能控制威力。”
那时他没在意,只当是她又一次试验。
现在他知道,那是她在为自己准备最后一战。
“火牛阵呢?”陈墨抬头问。
“三十里。”完颜玉答,“前锋已过断石岭,牛群裹着油布,每头角上都钉了铁片。突厥人想靠共振扰乱我军阵型。”
陈墨点头。他走到墙边,掀开一幅军报图,露出后面的蒸汽动力结构草图。这是楚红袖三个月前留下的初稿,标注了七处关键缺陷。如今这张图上多了许多新批注,全是她的笔迹。
“胡万三那边怎么样?”
“锅炉组已经并联,三台蒸汽机同步供能。但陀螺平衡器还没装好,射击平台不稳,误差可能超过十丈。”
陈墨转身就走。
他穿过营帐间的通道,直奔城西工坊。沿途士兵见到他都停下脚步,没人说话,只是默默让开路。工坊门口站着两名工匠,脸上全是烟灰,手上还拿着扳手。
“主轴装配完成了吗?”陈墨问。
“刚完成。”一人回答,“但齿轮咬合有异响,我们换了三次,还是不行。”
陈墨走进去。工坊中央立着一台巨大的机械,形似投石车,但底座连着粗大的铜管,通向三个并排的蒸汽锅炉。投石臂由合金制成,末端挂着一个椭圆形金属舱,表面刻满纹路。
“这是磁暴弹?”他问。
“是。”另一名工匠点头,“按图纸做的,内部嵌了十二块磁石,排列成环。只要引爆,能在空中形成电磁场。”
陈墨伸手摸了摸弹体,又看向基座上的陀螺装置。那是个半尺高的铜球,里面嵌着旋转轴,本该用来稳定发射角度,但现在轴心偏斜,转动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为什么装不上?”
“尺寸差了一毫。”工匠苦笑,“原图这里没标具体数值,我们只能凭经验调,可每次都不对。”
陈墨沉默片刻,回头看向桌上的设计图。他重新展开那张焦黑的图纸,目光落在右下角一处不起眼的数字上:**1.732**。
他盯着看了几秒,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长度。”他说,“是传动比。”
他立刻拿起炭笔,在纸上画出齿轮组结构,反向推算出缺失的参数。然后写下三个数字,递给工匠:“把这个值输入校准仪,调整陀螺轴承角度。”
工匠接过纸条,飞快跑向控制台。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外面传来远处的震动声,越来越近。地面开始微微颤动,桌上的水碗泛起波纹。
“十五里。”完颜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火牛阵提速了。”
陈墨站在投石机旁,盯着控制台上逐渐稳定的指针。陀螺终于平稳旋转,发出低沉的嗡鸣。
“可以发射了。”工匠说。
“等一下。”陈墨拿出随身腰牌,打开夹层,取出一粒金穗稻种子,放进磁暴弹底部的小槽里。然后他合上盖子,按下锁定钮。
“这是她的东西。”他说,“这一发,得带着她一起打出去。”
完颜玉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慕容雪这时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块写满数字的木板。她走到操控台前,快速核对坐标。
“风向偏东南三度,目标密度集中在河谷口。”她说,“建议提前两秒发射,利用气流抬升弹道。”
陈墨看着她熟练地输入参数,忽然想起楚红袖曾说过一句话:“打仗不是拼力气,是拼谁先把算盘打得更准。”
现在,她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继续这场战斗。
“准备发射。”陈墨下令。
所有人员退到安全区。工匠启动蒸汽阀,锅炉压力迅速上升。投石臂缓缓后拉,金属关节发出沉闷的咬合声。
远处的地平线上,火光连成一片。
上千头牛披着燃烧的油布,狂奔而来,蹄声如雷,震得城墙砖石簌簌掉落。牛角上的铁片在火光中闪着寒光,像一片移动的铁林。
“进入射程。”慕容雪盯着观测镜。
陈墨按下发射键。
投石臂猛然前甩,磁暴弹呼啸而出,划破夜空,直扑敌群上空。飞行途中,弹体旋转加速,内部磁石开始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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