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机的锅炉在寒风中发出低沉的嗡鸣,铁管微微震颤,带动石磨缓缓转动。石灰岩被碾成细粉,混着黏土与水流入槽道,顺着竹制导流板淌进木车里。胡万三蹲在出料口旁,伸手抓了一把砂浆,搓了搓,又凑近鼻尖闻了闻,这才点头示意可以运走。
苏婉娘站在高台边缘,手中算筹翻动,身旁账册摊开,墨迹未干。她轻声报数:“今日第三批灰浆已装车,预计午时前能完成西段地基浇筑。”话音刚落,一队挑夫扛着竹筐从坡下走过,脚步整齐,呼出的白气在空中连成一线。
陈墨从城门洞走出,靴底踩在新铺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声响。他抬头看了眼正在拔高的城墙,墙体泛着微黄的光泽,那是掺了糯米汁的灰浆凝固后的颜色。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抚过墙面,指尖传来粗糙而坚实的触感。
不远处,李青萝正弯腰走进石窟。她的双手裹着布条,指节处渗出暗红。身后两名学徒抬着陶罐,里面是昨夜新提取的药液。她在石壁前站定,用炭条一笔一划刻下流程:霉斑取自潮湿稻草,培养于密封陶罐,温度须恒定,七日后滤渣取清液,再以荆芥薄荷调和毒性。
一名士兵靠在洞口喘息,手臂上的溃烂已结痂。他望着李青萝的背影,低声说:“大夫,还能再打一针吗?”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应声,只将最后一行字刻完,才从怀中取出一支空心银簪,蘸了药液,扎进对方肩头。
慕容雪骑马沿城墙巡行,披风猎猎。她勒马停在一段新墙前,翻身下马,抽出腰间短刀,在墙面上划了一道。刀锋只留下浅痕,她点点头,转身对随行工匠道:“按此法全段推行,明日我要看到北墙合龙。”
一名监工上前拱手:“将军,糯米入浆耗费太大,粮仓只剩三成……”
话未说完,慕容雪已将短刀插回鞘中,目光扫过众人:“若城破,粮尽人亡;若城立,敌退粮续。谁再阻工,押送军法营。”
人群静了下来,只有风掠过城头旌旗的声音。
完颜玉立于鹰架旁,仰头望着天际。耶律楚楚牵着皮囊走来,递上一碗热汤:“风向偏北,它们该回来了。”
他接过碗,没喝,只盯着远处一道金光破云而下——是追风隼。那鹰双翼展开,如利刃劈开寒空,爪中紧攥一块青铜牌,直扑而来。
完颜玉伸手接住,青铜牌入手冰凉,上面刻着突厥文,还有一道狼头印记。他辨认片刻,脸色微变,快步走向城楼。
陈墨正在查看施工图,见完颜玉进来,抬眼示意。完颜玉将铜牌放在案上,声音低沉:“可汗下令,活捉制药之人,赏金万两。”
陈墨盯着那块牌子,手指轻轻摩挲边缘的刻痕。他没有立刻下令,而是转身走到窗边,望向石窟方向。李青萝的身影还在石壁前移动,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刻刀。
“封锁制药所消息。”他终于开口,“迁入地下三层,加派守卫。”
苏婉娘闻言抬头:“商队明日就要进城,若突然封闭通道,恐引怀疑。”
“那就让商队改道南门。”陈墨语气平静,“制药所只许进出两人,由李青萝亲自带药出入。”
胡万三插话:“蒸汽机得绕线供能,我得重新布管。”
“准。”陈墨点头,“今夜之前,完成迁移。”
苏婉娘合上账册,起身离去。她脚步稳健,穿过工地,来到南门调度处。几名商人已在等候,骡马驮着布匹、盐包、铁器。她逐一核验货单,盖印放行。一名老商贩笑着递上一包茶叶:“苏姑娘,这点心意,不成敬意。”
她接过,道了谢,却并未拆开,顺手交给身侧侍女:“存入库房,待查。”
胡万三回到锅炉旁,指挥工匠拆卸主供管线。蒸汽压力逐渐降低,石磨停下。他抹了把脸上的油污,咬了咬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夜间作业最易出错,他不敢有半分松懈。
李青萝完成了最后一段刻写,退后几步审视整面石壁。那些字迹歪斜却清晰,像是用命一笔笔凿出来的。她解开手上的布条,旧伤未愈,新裂又生。学徒递上药膏,她摆手拒绝,只将银簪收回发间。
夜幕降临,新城灯火次第亮起。蒸汽机重新启动,新的管道延伸至石窟下方,为地下制药所输送热能。城墙已合围大半,四角了望塔初具规模,旗杆竖起,尚未挂旗。
慕容雪率巡逻队完成最后一轮巡查,回到指挥所。她脱下披风,挂在钩上,取过一份名单,开始核对值守安排。门外传来脚步声,亲卫低声禀报:“北面无异动,双鹰归巢。”
她点头:“明日辰时换岗,加强东段哨位。”
完颜玉与耶律楚楚并肩立于鹰架前,两人沉默地看着追风隼与金翅雕梳理羽毛。一只鹰忽然抖翅,落下一根焦黑的羽管。耶律楚楚拾起看了看,递给完颜玉:“上次飞过火场,烧到了。”
完颜玉接过,随手插入皮囊夹层,没再多言。
陈墨站在城门楼上,手中仍握着那块铜牌。北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他却不觉寒冷。身后传来脚步声,胡万三走上来,低声说:“新管线试压成功,地下室温已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