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针的指针在案上最后一颤,猛然指向西北。陈墨盯着那根几乎扭曲的细针,没有动。
他抬手将腰牌扣回腰间,青铜外壳与玄铁护腕相撞,发出一声闷响。门外风势已歇,但军器监深处的蒸汽管道仍在低鸣,像是某种被压抑住的喘息。
“把昨夜所有进过铠甲工坊的人名报一遍。”他的声音不高,却让站在控制台前的楚红袖立刻转身。
“十七人。”她翻开竹册,“两名总匠、五名主造、六名学徒、四名巡检。千机阁三个月内查过三轮,无外派背景,无突厥或李氏关联。”
陈墨点头,走到慕容雪身边。她正坐在长凳上,右肩缠着白布,血迹未透,但脸色发白。一名医者刚为她取出一枚细如发丝的毒针,此刻针正躺在银盘里,针尖泛着暗青。
“这东西不该存在。”慕容雪盯着那枚针,手指微微收紧,“模块化铠甲的设计图只有我们几人见过,护心镜内部不可能预留发射槽。”
陈墨拿起银镊,夹起毒针,放入磁石阵中。轻微震颤后,针尖剥落一点黑灰。他俯身细看,又用指尖捻了捻。
“是陨铁。”他说,“和伤者体内的颗粒一样。”
楚红袖立刻调出齿轮封锁图。竹制传动轴在地下纵横交错,一旦有人携带含铁物通过出口,机关便会自动锁死通道。她确认系统已激活,低声说:“没人能带这东西出去。”
“也不需要带出去。”陈墨站直,“它只需要被人穿在身上——比如,试铠时触发。”
话音未落,柳如烟从外间快步走入。她袖口微焦,手中捧着一叠灰烬,神情却异常冷静。
“《风月录》烧了。”她说,“没火源,纸页自己燃起来的,最后拼成三个字——‘鸿门宴’。”
众人皆静。
陈墨盯着那堆灰,忽然问:“你最近一次翻它是什么时候?”
“昨夜子时。”柳如烟答,“我在查扬州盐引旧档,顺手翻了几页。”
“地点呢?”
“实验场东侧静室,靠近通风口。”
陈墨立刻看向楚红袖。后者会意,挥手召来两名技工:“拆开北面风道夹层,我要知道昨晚有没有异物流入。”
不到半盏茶,技工带回一块残布。布条边缘焦黑,沾着树脂灰烬,成分与烽火台所取残灰一致。
“他们用风道送磁粉。”陈墨将布条放在磁石旁,果然看到纤维间浮起细微黑尘,“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唤醒预埋的机关。”
慕容雪猛地站起:“所以毒针不是新装的,是早就藏在护心镜里,等特定磁场出现才激发?”
“对。”陈墨走到控制台前,启动竹齿轮联动装置,“上一回强磁干扰在辰时三刻,这次虽弱,但残留频率仍可触发共振。敌人算准了我们会继续测试铠甲。”
楚红袖沉声接道:“也就是说,制造这副铠甲的人里,有他们的人。”
空气骤然绷紧。
陈墨没有说话,而是取出随身携带的硝酸甘油小瓶,滴了一滴在毒针残屑上。液体迅速变浑,析出絮状沉淀。
“这不是普通淬毒。”他抬头,“是曼陀罗混合狼毒,需低温密封保存。能接触这种药的,要么是懂药之人,要么……就是参与过战地救治的医匠。”
柳如烟眼神一动:“胡万三商队劫案后,曾有一名伤员送至军器监旁舍暂治,由两名学徒轮值照看。”
“叫什么名字?”
“赵九,北境矿工出身,三个月前调入工坊,擅长锻接薄片金属。”
陈墨记下名字,转头对楚红袖说:“查他今日行程。另外,关闭所有蒸汽供能,改人力驱动检测平台。我要在无外界磁扰下重新测试每一件成品铠甲。”
命令下达,工坊迅速转入静默模式。蒸汽阀关闭,齿轮组停止运转,只剩下人力绞盘吱呀作响。技工们逐件拆解陈列架上的铠甲,在无磁环境下逐一检测。
两炷香后,楚红袖走来,手中拿着一片护心镜。
“第三十七号铠甲,背面有微缝。”她将镜面翻转,一道几乎不可见的刻痕横贯其上,“内部藏有弹簧槽,角度倾斜十三度,正好对准心脏位置。触发机制靠外部压力与内部磁粒共振双重激活。”
陈墨接过镜子,对着光细看。那条缝极细,若非刻意寻找,绝难发现。
“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他说,“图纸设计、机关嵌入、毒药封装、磁场适配——每个环节都需要专人配合。”
柳如烟忽然开口:“但《风月录》自燃时,只写了‘鸿门宴’。如果幕后之人想杀你,为何提前示警?”
“不是示警。”陈墨摇头,“是挑衅。他们在告诉我:我知道你在查,但我还能再进一步。”
慕容雪冷笑:“那就让他们试试。我现在就下令,所有铠甲试穿必须由我亲自监督,每名工匠进出都要搜身。”
“不必。”陈墨放下镜子,“让他们以为计划仍在推进。我们只做一件事——等赵九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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