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卫的报告声还在耳边回荡,陈墨已跨上马背。天色未明,城门刚开,街面湿冷,马蹄踏过青石板路,溅起细碎水花。他身后跟着一队轻骑,皆是贴身护卫,人人佩弩藏刀。昨夜那八个字——“天网已成,子时收网”——不是虚张声势,而是行动开始的号角。
新式医院建在城西要道旁,白墙灰瓦,门前立着一块石碑,刻着“济世堂”三字。此时院门大开,人群已在广场列队等候。这是第一次向百姓公开展示消毒术与外科清创流程,李青萝亲自操持,连炉火温度、药液配比都反复核对三次。她站在台前,手中托盘盛着银针与酒精棉球,正准备演示如何用火焰灼烧器械灭菌。
陈墨翻身下马,目光扫过四周。慕容雪不在明处,但他知道她的人已在房梁与阁楼布控完毕。柳如烟坐在侧廊琵琶旁,指尖轻搭弦上,发间金步摇垂落一线寒光。苏婉娘立于账房门口,翡翠算盘握在手中,指节微微转动。
一切如常,却让他脊背绷紧。
就在李青萝点燃酒精灯的一瞬,异变陡生。
一名坐在前排的“病患”猛然站起,袖中滑出短刃,直扑台前。紧接着,又有十余人同时暴起,动作整齐划一,目标明确——摧毁器械台,擒杀主医。
箭雨自屋檐落下。
三名暴徒当场倒地,羽箭穿透肩胛,钉入地面。其余人迅速散开,两人扑向药柜,一人冲向火炉欲掀翻油锅。混乱中,有人高喊:“妖术害人!烧了这毒坊!”
李青萝没有后退。她手腕一翻,将香囊掷向空中,落地即燃,一股淡青烟雾迅速弥漫开来。那是她特制的曼陀罗熏剂,无毒却能致幻,吸入者会短暂失神、视线扭曲。几名冲近的暴徒脚步踉跄,撞在一起,口中喃喃不清。
“封锁出口!”苏婉娘厉声下令。
护院队早已待命,铁链拉起,栅门轰然闭合。她手指飞快拨动算盘珠,眼神紧盯人群移动轨迹,忽然低喝:“左三右二,压机关!”
地面三处砖石翻转,六名暴徒坠入下方拘押室,铁栅自下而上锁死。这是楚红袖设计的陷阱机关,平日伪装成普通地砖,只等特定站位触发。
台上,李青萝抽出银针,在灯火上略烤即离。她出手极稳,一针扎入倒地暴徒颈侧,再一针封住其喉下脉络。那人原本脸色发紫,呼吸急促,此刻渐渐平稳下来。
“毒囊已激活。”她低声对赶来的陈墨说,“我封住了他的气血运行,撑不了太久。”
陈墨蹲下身,盯着那人面孔。三十岁上下,肤色微褐,手掌粗糙但指甲修剪整齐,不似寻常流民。他伸手探入对方衣领,撕开内衬,取出一块布条,上面写着“贫病求医”,盖有庐州府印。
假的。
他扯开此人后颈衣物,发现皮肤上有细微刺痕。借光细看,是一组纹路:狼头缠绕草茎,线条扭曲如咒。
完颜玉这时也赶到,只看了一眼便皱眉:“这是西部萨满的标记。他们从不轻易涉足中原事务,除非……有人许以重利。”
“或者威胁。”陈墨站起身,将布条递给柳如烟,“查他身上有没有其他信物。”
柳如烟戴上薄绸手套,搜遍全身,在鞋底夹层找到一枚铜片,刻着数字与符号。她眯眼看了片刻:“这不是通用暗码。像是某种计数方式,可能与船只进出港有关。”
苏婉娘接过一看,脸色微变:“这种排列……我在李家账册里见过类似格式。用于记录非公开运输批次。”
陈墨眼神一沉。
与此同时,楚红袖从被毁的器械台下捡起一把短刃,刀柄断裂,露出内部金属断面。她凑近观察,又从袖中取出放大镜片细看。
“材质和上次投石机残件一样。”她抬头,“北地冶炼窑特有的锰钢,掺了少量钴。这种工艺,三年前只有突厥匠营掌握。”
“现在有人帮他们改进了。”陈墨接过刀刃,指腹摩挲咬合齿痕,“而且,能把人安插进首诊队伍,说明他们掌握了我们的排班规律。”
郑和这时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张飞鹰传书的抄录稿。
“刚收到的消息。”他声音低,“三只追风隼连续七日飞往东海方向,每次停留都在同一点位降落。坐标推算下来,是一座无名岛,距离赤屿不足五十里。”
“火种入库……”李青萝忽然开口,声音虚弱,“刚才那个主谋,在昏迷前说了这几个字。”
众人沉默。
陈墨走到厅内悬挂的海图前,取笔蘸墨,圈出三处位置:宣纸坊、浮梁渡口、李氏祖宅。三点连线,形成一个三角。他又将郑和提供的无名岛标出,将其与赤屿、另一火山岛相连。
两个三角,遥相对应。
“他们在复制同一套体系。”他说,“陆上用商路做掩护,海上用孤岛作据点。每一次行动,都是整个网络的一次校准。”
胡万三一直站在角落,此时终于开口:“我刚让人查了四海商行最近三个月的进出货单。有六批桐油、防水布和铁钉,名义上送往修缮码头,实际签收人是宣纸坊的采办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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