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将银链置于灯下,指尖蘸水轻抹链节缝隙,磷粉在微光中显出细密刻痕。她未抬头,只将一张薄纸覆于其上,用算盘珠压住四角,再以炭条轻轻拓印。纸面浮现出一段扭曲符号,形似波斯文却夹杂着数字代号。
“这是巢湖西岸的坐标。”苏婉娘立于案侧,手中海路图已摊开至支流段,茶梗染出的淡青色标记与拓印符号逐一对照,“三日前,胡掌柜的船报称,有鲸油运入废弃盐仓——那地方早已荒废,不走商路。”
陈墨站在窗前,手中《坤舆万国全图》缓缓卷起。他未看二人,只将腰牌轻叩桌面三下。檐角铜铃应声轻颤,节奏短促而规律。片刻后,耶律楚楚推门而入,发间鹰笛尚带湖风湿气。
“追风隼已升空。”她言简意赅,“盐仓外围无岗哨,但夜间确有小艇靠岸,卸下木箱后立即返航。箱体无标识,但搬运者右肩有统一勒痕,应是重物惯性所致。”
陈墨点头,目光落向门外。慕容雪已在庭院列队,护庄队全员换轻甲,足底裹布,兵器收于暗鞘。她手中连弩未上弦,却已调试至最短击发间隙。
“活捉。”陈墨只说二字。
夜半,四艘改装渔船无声滑入湖面。螺旋桨由鲸油驱动,破水无痕。船头装有楚红袖改良的竹制水位计,借水流变化预判暗沟走向。行至北汊,湖雾渐浓,首船熄灯,仅凭苏婉娘手中罗盘指引航向。
盐仓矗立于浅滩,墙体斑驳,门扉半倾。慕容雪挥手,两队人分左右包抄。她亲自带三人潜入后窗,足尖点地,未发一丝声响。地窖入口藏于塌陷粮囤之下,铁盖微启,内有微弱烛光透出。
楚红袖早于半刻埋伏在通风口。她取出李青萝特制迷香,以竹管导入地窖。药雾无色无味,却可致幻而不伤身。片刻后,窖内烛火晃动,传来粗重喘息。
慕容雪破门而入。
暗探背靠墙角,手中火铳已上膛,但眼神涣散,额角渗汗。他似见幻象,喃喃道:“不该来……火炮图纸不在账房……在工坊深处……”
慕容雪一步上前,连弩抵其咽喉。“谁派你来?”
那人猛然抬头,瞳孔收缩。“三皇子密诏……监察陈氏……若有异动,即刻上报……”
“密诏在哪?”
“藏于……赵明远旧宅密室……暗格在书架第三层……以朱砂点‘廉’字为记……”
话音未落,他骤然清醒,瞳孔恢复锐利,咬牙闭口。慕容雪未动,只将连弩机括轻拨半寸,金属摩擦声清晰可闻。
“你已供出主使。”她声冷如铁,“再拒招供,我不保证你能活着见天日。”
暗探冷笑:“我奉旨行事,何罪之有?你们才是谋逆!”
慕容雪挥手,两名护庄队将其反绑押出。地窖内搜出蜡丸一枚,藏于砖缝,火漆印为双月环绕蛇首——正是三皇子府特用徽记。
回程船上,柳如烟剖开蜡丸,内藏密信以隐墨书写。她以磷粉显影,字迹浮现:“李玄策已允助粮三万石,待火器图得手,即刻联名弹劾陈墨僭越专权。赵明远按期缴纳‘剿匪税’,银两转送东宫暗账。”
“原来如此。”苏婉娘冷笑,“赵明远搜刮商户,银子没进国库,全进了三皇子的私囊。”
陈墨默然,将密信置于灯上焚毁。灰烬飘落湖面,未及沉没,已被水流卷走。
次日辰时,陈墨召集慕容雪、柳如烟、苏婉娘、楚红袖于密室。桌上摆着三件物证:蜡丸残壳、沉香木箱碎片、拓印符号纸。
“三日前,波斯商船入港,申报货物为香料。”苏婉娘翻开账册,“但我在查验时发现,船上有一只沉香木箱,标记为‘贡品转运’,箱底刻有‘潜龙’徽记——与密信火漆印完全一致。”
柳如烟接道:“我比对了暗探身上搜出的接头口令,‘月满庐州’为约定暗号。而李玄策三日前写给赵明远的私信中,末尾批注‘月满可期’,笔迹出自同一人。”
楚红袖将竹管水位计置于案上,取出一张图纸。“我昨夜重绘盐仓结构,发现地窖通风口正对湖面风向。若有人夜间靠岸,必留水痕。我取泥样化验,发现残留鲸油成分——与胡掌柜船队所用同源。”
慕容雪抽出连弩机括,置于桌面。“这人不是普通密探。他能准确说出火炮图纸存放位置,说明早已渗透工坊内部。他供出三皇子,未必是真招供,可能是反间计。”
陈墨终于开口:“他若为反间,不会主动提及赵明远密室。那是只有亲信才知的秘密。三皇子想借士族之手除我,又怕事情败露,故设双层掩护——赵明远敛财,李玄策出面,他自己躲在幕后。”
“那现在就上奏弹劾!”慕容雪握紧连弩。
“不能奏。”陈墨摇头,“皇帝昏聩,三皇子表面仁厚,若无铁证,反说我构陷皇亲。此刻发难,只会打草惊蛇。”
“可我们已有密信、徽记、口供!”柳如烟急道。
“还不够。”陈墨将沉香木箱碎片收入匣中,“密信可说是伪造,口供可说是屈打成招。唯有将三处证据串联成链,才能一击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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