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悬在名册上方,墨迹尚未干透,陈墨已转身走向后院。柳如烟紧随其后,手中《风月录》翻至夹有饭票残片的一页。苏婉娘站在廊下,指尖轻叩翡翠算盘,珠串微响。
“李文昭的住处查过了。”柳如烟低声,“床下有暗格,空的,但边缘沾着牛油与铁屑的混合物,和后门轴痕一致。”
陈墨未停步,只道:“放出消息,新一批火药配方图已移交主库,明日子时由护庄队押运至地窖封存。”
苏婉娘抬眼:“可主库早已清空。”
“正要他们信。”陈墨脚步一顿,“把那组错参——齿轮模数三比七、传动角偏差十二度——抄在图纸边角,用朱砂标‘绝密’。”
楚红袖从转角走来,左臂机关发出短促摩擦声,她抬手按了按接合处:“九曲竹廊已布设完毕。通风口改作暗道,七处岔路设可旋隔板,声控铃线连着烟雾囊,只要脚步超过三步同频,顶棚就喷石灰。”
“钥匙呢?”陈墨问。
“在你腰牌夹层。”她答。
陈墨点头,指尖抚过袖中青铜腰牌,硝酸甘油小瓶贴着皮肤,凉而硬。
寅时二刻,东墙哨楼传来三声鹧鸪叫。耶律楚楚从屋脊跃下,金翅雕爪钩轻颤,带回一缕火油与皮革混杂的气息——官军已过城东三里亭,共三百二十七人,分三路,正门二百,侧库八十,后渠四十九。
“比预想多一队。”苏婉娘皱眉。
“正门是幌子。”陈墨望向盐场北侧,“他们想从暗渠切入,直扑主库。”
“可主库什么都没有。”柳如烟道。
“但他们不知道。”陈墨转身,“按计划,女眷队何时出发?”
“寅时三刻,趁晨雾未散。”
“让她们走东渠,箱子绑防水油布,底部加浮木。水车何时倒灌?”
楚红袖看天:“再过一刻,潮位到顶,机关水闸一开,东侧两条通道水深将达四尺。”
“够了。”陈墨道,“水能阻路,也能引路。”
苏婉娘带队离去。一刻后,东渠方向传来轻微水响,三只密封铁匣顺流而下,箱角刻着陈氏暗记,内藏金穗稻培育全录、新炉法结构图、火药配比表。每匣夹层嵌有微型指南针,指向庄南密库。
正门轰然被撞开时,陈墨正立于廊下,手中一卷《盐铁合规文书》盖有工部火漆印。带队校尉身披铁甲,手持搜查令,声如洪钟:“奉庐州府令,查陈氏私藏违禁器械、囤积官盐!”
陈墨递上文书:“请对照。盐仓库存、出入流水、匠户名册,皆可查验。”
校尉扫了一眼,冷哼:“主库呢?”
“在此。”陈墨抬手,指向西侧高墙内院,“钥匙已备,可随我入。”
校尉挥手,五十兵卒涌入。陈墨走在前头,步伐平稳。踏入第一道门,两侧竹墙无声滑动,原路被封。第二道门后,地面略斜,脚步声在廊壁间回荡,方向难辨。第三道岔口,头顶铃线微颤,无人触发,却有细沙自缝隙洒落。
“这路怎绕回来了?”一名兵卒低声。
“闭嘴!”校尉喝道,抬手砸向墙壁,砖石未动。
陈墨立于前方,不动声色。柳如烟已在高处阁楼,琵琶弦轻拨,音波经竹管传导,形成低频共振。人行其中,平衡感错乱,左转常觉右行,后退反似前进。
三刻钟后,同一队兵卒第七次经过刻有“戊字三库”的木牌。
“不对!”校尉终于察觉,“这牌子我见过六次!”
陈墨回头:“您累了吧?要不要歇息片刻?后院有茶水。”
“少耍花样!”校尉怒极,“主库在哪?”
“一直在这。”陈墨摊手,“您已查过七次。”
校尉咬牙,下令分兵两路,一路强拆隔墙,一路直扑后渠。拆墙者刚撬开一道缝隙,顶棚突然喷出浓密白烟,夹着刺鼻石灰,数人捂眼倒地。另一队奔至后渠,发现通道已被倒灌渠水淹没,深及腰腹,无法前行。
“有人泄密!”校尉咆哮,“这构造绝非民坊能有!”
一名士兵踩着水,抬头看廊顶交错竹梁:“这……这像工部军械库的暗渠图纸……”
话音未落,陈墨已递上另一份文书:“这是上月府衙备案的盐场改建图,您可核对。”
校尉接过,手指颤抖。图上标注清晰,无一越制。
而此时,东渠尽头,苏婉娘立于密库入口,目送最后一只铁匣沉入地窖。她转身,对身旁女账房道:“记一笔:寅时四刻,三号暗渠完成转运,零损失。”
楚红袖在机关室调试最后一道锁簧,左臂义肢发出短促咔响。她抽出一枚透骨钉,弹簧已现裂纹。她未换,只将钉子重新压入卡槽。
柳如烟收起琵琶,从发间抽出金步摇匕首,在《风月录》空白页写下:“假情报已传,对方接收者为府衙西角门夜值吏,用暗语‘火起东厢’回应。”她又添一行小字:“错参图纸流出,待追踪。”
陈墨回到书房,取出腰牌,打开夹层。硝酸甘油小瓶仍在,他将其倒出,用棉布仔细擦拭瓶身,再放回。随后,他从暗格取出一片烧焦布条,与追风隼带回的残片拼合,焦痕边缘吻合,字迹连成:“税银三成,流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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