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官道上不紧不慢地行驶着,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单调的辘辘声。
道旁树木凋零,枯黄的草丛在渐起的寒风中瑟瑟抖动。周景昭靠坐在铺着软垫的车厢内,双目微阖,试图将连日来繁杂的思绪暂时压下。
朝中的暗流、还有…母亲病逝那始终难以释怀的疑云,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身侧的青崖子一如往常,静坐如松,仿佛外界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就在周景昭神思倦怠之际,马车猛地一顿,速度骤减,外间随即传来护卫们短促的呵斥与兵刃出鞘的轻鸣!
“何事?”周景昭瞬间惊醒,眸中睡意全无,锐光乍现。
“殿下,有一村妇模样的女子突然冲出来拦车!”车外护卫首领沉声回禀,声音带着警惕。
周景昭眉头紧蹙,看向对面的青崖子。老道士原本半阖的眼帘已然抬起,目光如冷电般穿透车厢壁板,仿佛能直视外界。
他微微侧耳,凝神一瞬,随即对着周景昭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声音压得极低,仅容车内二人听闻:“殿下稍安。来人气息刻意压抑,略显急促,却无凛冽杀意。其步履看似踉跄虚浮,实则是上乘轻身功夫的伪装,内力修为根基不算深厚,但逃遁隐匿的功夫应当颇有根底。观其形态,不像死士之流,倒似…在躲避什么。”
闻听青崖子此言,周景昭心下稍定。
师父青崖子修为深不可测,其判断从未出错。但他多年来的谨慎并未完全放下,略一沉吟,他决定亲自查看。
“开门。”
护卫闻言,谨慎地推开沉重的车门。周景昭弯腰步出车厢,秋日的凉风立刻拂面而来。
只见车驾前丈许之地,一名衣衫褴褛、鬓发斑白的“农妇”正被两名持刀护卫拦着,她身形颤抖,似乎惊惧交加。
那“农妇”一见周景昭现身,浑浊的眼中猛地爆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光彩,像是绝望中看到了唯一的救赎。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土地上,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却难掩那份深入骨髓的激动与急切:“奴婢…奴婢叩见少主!求少主救命啊!”
“少主?”这个早已无人提起的旧称让周景昭猛地一怔。这嘶哑的声音…剥去那刻意伪装的粗糙,深处似乎隐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他的心莫名一跳。
不等他细想深究,那“农妇”竟猛地抬起头,一双枯槁的手以完全不符合其年老体衰形象的颤抖速度,猛地抓向自己的脸颊两侧——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嗤啦一声轻响,那粗糙蜡黄、布满所谓“风霜褶皱”的脸皮竟被她生生撕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底下截然不同的、苍白细腻的肌肤!
人皮面具的边缘被掀起,迅速剥离,一张虽然经历风霜、憔悴不堪,却依旧能看出往日清秀轮廓的面容。
周景昭的瞳孔在这一瞬间急剧收缩,如同被针扎般刺痛!他浑身汗毛倒竖,一股难以置信的冰流与灼热同时席卷全身!
“兰姨?”失声惊呼脱口而出,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是您!顾兰漪!!”
眼前这张脸,分明就是他母亲生前最信任、最倚重的贴身女官,也是看着他长大、他自幼便亲切称呼为“兰姨”的顾兰漪!那个在母亲薨逝后便离奇失踪、任凭他手下的澄心斋如何明察暗访都杳无音信、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的人!
巨大的震惊与汹涌而至的旧日情感瞬间冲垮了周景昭惯常的冷静自持。他急忙上前一步,伸手欲搀扶:“兰姨!快起来!您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是这般模样?您…”
关切急切的问话尚未说完——
异变陡生!
道路两侧那深可及膝的枯败草丛之中,毫无征兆地爆起两道漆黑如墨的身影!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终于亮出了獠牙!两人皆以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身法快得惊人,几乎是贴着地皮疾射而出,目标明确无比——直指跪在地上、刚刚显露真容的顾兰漪的后心要害!
他们手中的狭长弯刀闪烁着幽蓝诡异的寒光,显然是淬了剧毒,刀刃破空,带起尖锐却细微的嘶鸣,力求一击毙命!
周景昭体内磅礴的内力瞬间自行催谷至顶峰,周身衣袍无风自动,右手并指如剑,便要不顾一切地拦截那两道致命的寒芒!他绝不能让兰姨刚见到自己就香消玉殒!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始终静立车旁、仿佛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的青崖子,甚至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仿佛只是道袍的宽大衣袖极其随意地轻轻一拂。
冲在最前面的那名刺客,脖颈处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微“咔嚓”声,整个人就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正面砸中,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数丈外的枯树上,软软滑落,再无生机。
另一名刺客则感觉周身一紧,仿佛被无数道无形却坚韧无比的丝线瞬间捆缚,所有经脉穴道刹那间被封死,内力瞬间溃散,整个人如同失去了提线的木偶,直挺挺地瘫软下去,被一股巧劲一带,悄无声息地摔落在马车阴影之下,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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