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老茶馆，民国三代人 第34章 地窖

“嘿！” 宋少轩瞧他立马变脸，心里就明白了，直接摊开双手，讥诮道：“王头儿，您自个儿来喝茶，哪一回给过现钱？那些个旗人老爷们，哪个不是挂账的主儿？我这店里，流水看着热闹，兜里是真没响动啊！” 他压根不信王宇这么晚来真的是好心。

“没钱……” 王宇眼珠滴溜溜乱转，猛地一拍大腿，“有了！你跟我来！我知道一个地方，有钱！大把的钱！” 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拽住宋少轩的胳膊就要往外拖。

“哎！撒手！你给我撒手！” 宋少轩脸色骤变，使出吃奶的劲儿猛地甩开王宇的手腕，连连后退几步。

他背抵住门框，斩钉截铁道：“黑灯瞎火的，打死我也不出门！外头正乱着呢！您要去发财？行！地方您知道，钱都归您！我一个子儿不要！您请便吧！”

宋少轩那副浑身戒备、拒人千里的模样，让王宇彻底死了心。他狠狠一甩手，啐了一口，转身便没入浓稠的夜色里。

逃？没钱寸步难行！离了京城，没了这身官皮，他王宇算个什么东西？难道真要像流民一样去土里刨食吗？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紧心脏，他脑海中只剩下唯一一个地方。姚总管与他们接头的秘密宅院。那是他仅存的、渺茫的希望。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焦灼和恐惧吞噬了所有警惕，全然不知身后如影随形的两道黑影。

那正是乞丐唤来的三儿。三儿本以为是宋掌柜有寻常差遣，不想刚到茶馆，便被宋少轩一把拽住，不容分说地尾随王宇而来。

“宋掌柜，这…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三儿跟着宋少轩在暗巷里潜行，大气不敢出，直到眼瞅着王宇鬼祟地闪进一处偏僻小院，才敢压低嗓子询问。

宋少轩目光紧锁着院门，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寒意：“祸事，泼天的祸事。你怕不怕？”

三儿咽了口唾沫，随即挺了挺干瘦的胸脯，故作轻松道：“怕？您在这儿戳着呢，我怕啥？咱穷骨头贱命一条，怕天怕地，就怕兜里没一个铜板响！”话音未落——

“呃啊——！”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嚎猛地撕破了寂静！紧接着，院门处传来令人牙酸的拖拽和摩擦声！

两人心头俱是一紧，屏息凝神。只见院门缝隙里，一只血糊糊的手猛地伸了出来，胡乱地扒拉着门槛！

王宇如同一条濒死的鱼，上半身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从门内“挣”了出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另一只手徒劳地向虚空抓挠着，嘶声呼救：“救…救命…”

宋少轩和三儿如石雕般僵在暗处，纹丝未动。死寂在空气中蔓延，只有王宇越来越微弱的喘息和抓挠声。

良久，三儿硬着头皮，声音有些发颤：“掌…掌柜的，我…我过去瞅一眼？”宋少轩目光幽深，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三儿深吸一口气，猫下腰，像只受惊的狸猫，借着墙根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他不敢直接触碰，壮着胆子从墙根抄起一把破笤帚，拔掉头，用那光秃秃的长木杆，小心翼翼地、远远地去拨弄王宇的身体。

木杆一挑，将面朝下的王宇翻了过来——“嘶！”三儿倒抽一口冷气，猛地扭过头去，不忍再看。只见王宇胸前衣襟尽碎，一片血肉模糊。一排闪着幽冷寒光的铁蒺藜深深嵌入皮肉！鲜血正汩汩地往外涌。

宋少轩这才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到近前。月光惨白地照在王宇那张因剧痛和恐惧扭曲、此刻已凝固的灰败面孔上。

他低头凝视着这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心头巨浪翻腾，寒意瞬间浸透四肢百骸。王宇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

姚总管死了，崔小辫死了，现在王宇也死在了眼前。那下一个会不会就是自己？

“掌柜的，要不要我进去看看？”三儿小声的问道。

“你既已卷进来了，就去探探路吧，千万当心。”宋少轩急需帮手，只得差遣三儿上前查看。

三儿攥紧竹竿，硬着头皮走近，用竿尖小心翼翼拨开虚掩的院门。只见小院荒凉，三间破屋静立，一个敞着口的黑黢黢地窖格外扎眼。

窖口上方，赫然排布着一列黑漆漆的机关！弩弦松弛地垂着，显然正是方才王宇触发的那致命陷阱。他屏住呼吸，侧身挪近，伸长竹竿猛地朝窖口内一捅！

“嗖——！”一支毒箭闪电般射出，擦着竹竿钉入院墙！三儿魂飞魄散，蹲倒在地，双手死死抱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宋少轩这才闪身入院，沉声道：“继续探查！当心还有埋伏。”

“哎…哎！这就起…这就起来……”三儿声音发颤，两腿抖得像筛糠，勉强撑起身子，又用竹竿战战兢兢地往地窖里捅、扒、探……良久，再无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窖中机关应已耗尽！一股强烈到无法抗拒的好奇心猛地攫住了他们。布下如此狠辣机关守护的，地窖深处，究竟藏着何等稀世珍宝？

宋少轩的警告还卡在喉咙里，三儿已如饿狼般扑进地窖！仅仅一瞬，他脸上所有恐惧荡然无存，双腿不再颤抖，取而代之的是声音里癫狂的颤栗：“银子！全是银子！哈哈哈……发财了！老子发财了！”

他甩手扔掉竹竿，眼中只剩下那堆诱人的银光，不顾一切地扑向银堆，张开双臂就想拥抱那冰冷的财富。

“小心脚下！”宋少轩的厉喝撕裂空气。

但迟了！

三儿扑落的右脚，不偏不倚，正踏在一块伪装得天衣无缝的浮砖之上！

“咔嚓——！轰！”

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大机括撞击声猛然炸响！一个庞然大物带着死亡的锈腥味和冰冷寒光，从窖壁阴影中闪电般弹出！

那根本不是寻常捕兽夹，而是北方猎户用来对付熊瞎子的巨型铸铁捕兽夹！碗口粗的沉重夹臂上，布满了狰狞交错的森冷锯齿！巨夹合拢的瞬间，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咬合在三儿的小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