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碎金盏(15)
青田笑啐一口,“你也是叫我给惯的,说话愈没个分寸。行啦,陪我走一遭吧。”
当即又乘一座二人肩舆重回退轩。楼上的西厢內有一间用作小憩的臥室,两边夹道立满了守更的人,周敦和何无为都在,说王爷已睡下了。青田晃了晃手不叫他们出声,接过鶯枝手中的一盏小灯,自个躡足踏入进间。
靠著墙,一张笔管大架子床罗帐低垂,青田把灯放去了床头的八角台上,掛起一面帐子。床里的人手脚大摊,气咻咻地浓眉紧皱,却不闻一丝鼾声。她只道齐奢佯睡,笑著扒住他两肩,气息如兰,“噯,噯,还生我的气呀?好了,是我不好。这么些年什么时候也没分床睡过,没你在身边,我睡不好,跟你赔礼道歉,回去睡吧,要不我在这里陪你?那给腾个地方,噯,噯,別再装啦,好啦……”
她扯住他一只手,细笑撒娇,谁知他却猛地里將手一甩,手背正撩在她鼻端,似块石头般又重又硬,一下就叫她跌落床脚。另一头,齐奢则在梦中咒骂了一句什么,翻身向內。
过了许久——或许並没多久,鼻眼之间那刺心的辣痛方才减退,青田捧著脸坐在地下,满手都是被酸出的婆娑泪水。她知道这感觉很荒诞,也很不公平,他睡著了,他不是有意的,但她仍感到似乎是回到了某张摆放在记忆深处的、落满了尘灰的床边;与这床和床上的男人们相伴的,是永恆的痛苦和耻辱。
她擦拭著乱泪把头抬起,几上的小灯冷眼旁观,看床內那壮硕的背躯动了两动,发出了齁齁的鼾声。
后来青田回想起,变化就始於这一夜。
这一夜,她强抑下满心委屈退回就居中,一场昏梦后早早就醒来,整个白天都怏怏不乐,只等著夜晚。但等到夜幕沉沉也没见齐奢的踪影,她开始如坐针毡,直至派出探访的太监回说王爷已在那边的王府歇息,她才上床安眠,但担忧却並未隨之消解。毫无因由的夜不归宿,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对待她,但青田很快就会明白,这將绝不是最后一次。
第二天很晚的时候,齐奢倒是回来了,满面的煞气。青田见状便咽下了一肚子的话,只不痛不痒一句:“用过饭没有?”
一顿饭齐奢都不怎么出声,连看也很少看她一眼,而对她所有的问话,也只以点头或摇头作答。这样的疏离在他们间绝无仅有,青田確定,绝不因前夜他们爭吵了几句;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什么。
“你没事吧?”
她的耐心是一根柔韧的蚕丝,直等到就寢,才以近乎缠绵的语气轻问。
“没事。”他简断似刀。
於是青田伸出手,隔衣抚著他硬邦邦的腱子肉,以期绕指柔融化那百链钢,“三哥……”
齐奢忽一下坐起,薄绸寢衣擦过她面颊,微微的凉。“来人!来人!”
门外守夜的是琴宜和琴静,二人急急忙忙地应道:“王爷有何吩咐?”
“去跟周敦说,让他传阿古拉去角牴房——现在!”
现在是深夜里丑时,而齐奢要离开温柔乡去同韃靼武士摔角。被拋下的青田,在锦帐银床间,迷乱而不解地抱住了双肩。
接下来的日子里,青田一遍又一遍地问著齐奢同一个问题:“你有心事?”开始她在枕边问,抱搂著他的腰;后来她试著只在他看起来心情不错时提起,用熨帖而专注的语气,凝视著他的眼睛;再后来她装作浑不在意,边问边笑著往他嘴里塞一颗杏脯。而齐奢给她的答案每次都一样:“没有。”最后一次他没开口,只一把拨开她正替他系衣纽的手,眼光极其阴冷地往下盯了她一盯,旋身走掉了。青田怀著无限的心事度过了一个长长的白日,到夜里头亥时还没有见到人,也只好睡下,但哪里睡得稳?正魂梦无著处,听见外头的人声嘈嘈,忙披了衣起来看,可不是齐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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