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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壁城的黄昏泛着铁锈色。
萧云裹紧粗布衣袍，混在入城的商队中。城门口的守卫检查得极严，每个进城的人都要被搜身，货物也要一一翻检。青瑶伪装成他的妻子，低着头跟在身后，白发藏在头巾里，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睛。
药材？守卫翻着他们的包袱，狐疑地捏起一株晒干的雪莲。
回军爷，小人是游方郎中。萧云赔着笑，声音压得极低，北境天寒，专治冻伤风湿。
守卫盯着青瑶：抬头。
青瑶微微仰脸，眼角已用草药汁点出细纹，看上去像个三十多岁的村妇。守卫没看出异常，正要放行，忽然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等等。
穿黑袍的男子踱步而来，额间一道月牙红痕若隐若现——幽冥殿的执事！
萧云的心跳骤然加快，但面上不显。他悄悄碰了碰袖中的药粉，那是青瑶配制的迷神散，能让人短暂恍惚。
执事伸手抬起青瑶的下巴：这女人......
内子有哑疾，说不了话。萧云挡在青瑶前面，袖中药粉随时准备弹出。
就在气氛紧绷之际，城内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走水了！粮仓走水了！
守卫们顿时乱了阵脚。执事脸色大变，顾不得再盘查，转身就往城内冲。萧云趁机拉着青瑶快步进城，拐进一条暗巷。
碧落得手了。青瑶轻声道。
萧云点头。按照计划，碧落和墨离负责在城南制造混乱，引开守军注意。他和青瑶则趁机潜入，摸清军府布局。
先去药铺。萧云展开袖中地图，这里是城内的暗桩联络点。
地图是陆沉的旧部提供的，标注了铁壁城内所有可能还忠于朝廷的势力。药铺掌柜姓周，曾是军中医官，因拒绝配合魔教炼制尸傀而被革职。
两人穿街过巷，避开巡逻的幽冥殿弟子，终于在一间挂着济世堂匾额的小铺前停下。萧云有节奏地叩响门环，三长两短。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看病还是抓药？一只浑浊的眼睛透过门缝打量他们。
治心病的药。萧云低声道，要七叶还魂草。
门后的呼吸明显一滞：没有还魂草，有断肠散要不要？
断肠太苦，不如相思。
暗号对完，门立刻大开。一个佝偻老者将他们拽进屋，迅速闩上门：萧公子？青瑶姑娘？
萧云一怔：周老认识我们？
周掌柜点燃油灯，昏黄的光照亮墙上张贴的通缉令——赫然是六人的画像！
全城都在抓你们。周掌柜声音发颤，军府下了死令，活捉赏金万两！
青瑶解开包袱，取出几株新鲜的药草：需要您帮忙配药，能暂时改变气息样貌的。
周掌柜检查药材，突然压低声音：你们是为藏兵阁的天璇戟来的吧？
萧云和青瑶对视一眼。
晚了。周掌柜苦笑，昨夜幽冥殿主亲自入府，把神器转移了。
油灯爆了个灯花。
萧云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转移去哪了？
不清楚。周掌柜摇头，但我徒弟在府衙当差，说听到寒鸦渡三个字。
寒鸦渡——铁壁城以北三十里的废弃码头，曾是军械转运的要地。
青瑶的指尖在桌上画了个简易地图：如果走水路，最可能去哪？
往北是雪狼关，往东是黑沼泽。周掌柜沉吟，但这两处都有重兵......
萧云突然打断：往西呢？
周掌柜一愣，西边只有断魂崖，那是死路。
正是死路，才最安全。萧云眼中闪过精光，幽冥殿主料定我们会追查水陆要道，反而可能走最不可能的路线。
他转向青瑶：碧落他们什么时候汇合？
明日卯时，城隍庙废墟。
萧云铺开纸笔，快速写下几行字：周老，能否派人送信给陆沉？
周掌柜看了内容，脸色大变：你要调虎离山？但城外驻军至少五千，陆将军那点兵力......
不是真打。萧云蘸墨画了幅简易地形图，只需让他们以为大军压境，逼幽冥殿主现身。
青瑶忽然按住他的手：太危险了。如果殿主亲自去迎战，陆沉他们......
所以需要第二重准备。萧云在图上某处画了个圈，寒鸦渡往西十里，有座废弃的烽燧堡，居高临下，可监视整片区域。
他看向青瑶：你和碧落去那里埋伏，如果天璇戟真的走西路，就发信号。
那你呢？
萧云微微一笑：我去军府赴宴。
军府的夜宴灯火通明。
萧云换上周掌柜提供的医官服饰，腰牌是从昏迷的巡逻弟子身上扒的。他低着头跟在仆役队伍中，托盘里放着给贵宾的参汤。
大厅中央，北境都督——实际已被魔教控制的傀儡——正殷勤地向主座上的黑袍人敬酒。那黑袍人戴着青铜面具，只露出额间血色月痕，想必就是幽冥殿主。
大人，烽火传讯，陆沉率叛军连破两座粮仓，正向铁壁城逼近！传令兵慌张来报。
殿主冷笑：区区残兵，也敢造次？
都督擦着汗：陆沉用兵如神，当年十万胡骑都奈何不了他，不如......
不如什么？殿主的声音陡然阴冷。
不如派重兵堵截......
蠢货！殿主拍案而起，那正是他的调虎离山之计！
萧云心中一凛——这殿主竟看穿了？
他借着上汤的机会靠近主座，耳朵捕捉着每一句对话。
......天璇戟必须今夜送走。殿主压低声音，走断魂崖密道。
断魂崖！萧云强忍激动，果然猜对了。
可密道年久失修......
所以才安全。殿主冷笑，本座亲自押送，你在此坐镇，做出大军出征的假象。
萧云退下时，袖中已多了一张沾了酒水的布条——他趁倒酒时从殿主案上顺来的路线图！
回到后厨，他立刻将情报传递给接应的周掌柜弟子。自己则继续伪装，等待脱身时机。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医官大人。娇媚的女声从背后响起，我家小姐胸闷不适，可否去看看？
萧云转身，看到个丫鬟打扮的少女，但那双眼睛却冰冷得不似活人。更可怕的是，她的指甲泛着诡异的青色——尸傀！
不知小姐在何处？他强自镇定。
随我来。
丫鬟引着他穿过曲折回廊，来到一处偏僻小院。院中站着个华服女子，背对门口。
小姐，人带到了。
女子缓缓转身，萧云的血液瞬间冻结——
竟是毕月乌的脸！
萧公子，别来无恙。
女子的声音与毕月乌一模一样，但额间没有月痕，反而在锁骨处有个虫形烙印。
萧云的诗毒虽失，但多年修炼的敏锐仍在。他立刻意识到——这不是傀儡，而是被虫母残念寄生的！
毕月乌已经死了。他试探道。
女子轻笑，虫母赐予我等永生。
她突然伸手，指甲暴涨寸余，直刺萧云咽喉！萧云侧身闪避，袖中药粉迎面洒出。女子动作一滞，他趁机撞开窗户跃出！
拦住他！
院外顿时冲出七八名尸傀，动作迅捷如风。萧云捡起一根木棍当剑使，勉强格挡，但很快被逼到墙角。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电光从天而降！
碧落的风雷鞭残柄如匕首般刺入为首尸傀的眼窝，墨离的断剑紧随其后，斩下另一具尸傀的头颅。
书生！你他妈乱跑什么？碧落一把拽起萧云。
计划有变！萧云喘着气，幽冥殿主是假的，真正的掌权者是——
话音未落，华服女子已飘然而至，十指如钩：一个都别想走！
墨离的断剑迎上，却被一股无形力量震退。碧落的风雷之力劈向女子，竟被她徒手抓住！
蝼蚁。女子冷笑，掌心黑气顺着鞭柄蔓延。
危急关头，萧云突然想起周掌柜给的断肠散——据说能腐蚀尸傀经络。他掏出药包，全力掷向女子面门！
药粉炸开，女子发出凄厉惨叫，面部如蜡般融化。她疯狂抓挠着自己的脸，黑血四溅。
墨离一剑劈开院墙。
三人狂奔出府，身后传来刺耳的警报声。碧落的风雷之力勉强催动，带着他们翻上屋顶，借着夜色掩护向城西逃去。
青瑶呢？萧云急问。
在烽燧堡等信号。碧落骂骂咧咧，你他妈差点坏了大事！
萧云边跑边解释所见所闻。当听到毕月乌的脸时，碧落和墨离都变了脸色。
所以真正的幽冥殿主可能不止一个？墨离皱眉。
虫母的分身。萧云喘息道，我们必须抢在天璇戟被运走前截住！
断魂崖，子夜。
悬崖边的栈道年久失修，木板腐朽断裂，下方是万丈深渊。一队黑衣人正小心翼翼地向崖壁上的洞穴移动，为首的正是青铜面具的殿主。
烽燧堡顶，青瑶的白发在月光下泛着银辉。她的星毒已所剩无几，但仍能勉强感应到那队人马中传来的奇异波动——天璇戟的气息！
发信号。她对身旁的周掌柜弟子说。
弟子点燃特制的烟花，一道绿光划破夜空。
几乎同时，埋伏在崖下的陆沉率军杀出！箭雨覆盖栈道，数名黑衣人惨叫着坠崖。殿主暴怒，袖中飞出数十道黑气，如毒蛇般袭向军阵。
等的就是你！
碧落从崖顶一跃而下，风雷鞭残柄直刺殿主后心！殿主闪避不及，被刺中肩胛，面具应声而碎——
露出的，竟也是一张毕月乌的脸！
又是傀儡？陆沉的长枪如龙出海，直取殿主咽喉。
殿主不躲不闪，任由枪尖穿透脖颈，却诡异地一笑：晚了......
他身后的黑衣人突然扯开斗篷，怀中抱着的根本不是天璇戟，而是一颗跳动的心脏——虫母分身核心！
献祭开始！
心脏爆裂，黑血如雨洒落。栈道下的深渊突然传来隆隆巨响，仿佛某种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青瑶的星毒预警般刺痛：不好，他们在召唤——
话音未落，一条巨大的虫足从深渊中探出，重重拍在崖壁上！整座断魂崖开始崩塌，栈道上的人如蝼蚁般坠落。
陆沉一把抓住摇摇欲坠的萧云，碧落的风雷鞭缠住墨离的腰。青瑶从烽燧堡跃下，星毒化作藤蔓试图固定众人，但崖体崩塌的速度太快了。
就在众人即将坠入深渊的刹那，一道金光自远处激射而来——
天璇戟破空而至，稳稳插在陆沉脚前的地面上，戟身北斗七星图亮如白昼！
金光所照之处，虫足如遭雷击，缩回深渊。崩塌奇迹般地停止了，只剩漫天烟尘中，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远处的山脊上，手中似乎还拿着什么。
紫霞？
萧云眯起眼想看清，但那身影已消失在夜色中。
只有天璇戟上的七颗星辰，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