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送爽,吹散了笼罩在云州大地上最后一丝夏日的燥热。
张老三直起酸痛的腰,用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抹了把脸。他脚下,是新城“天街”一号路的基石,夯得比他活了五十年的心气还实。
半年前,他还是个拖家带口,在山里啃树皮的流民,每天睁眼想的是怎么才能不被饿死,不被山匪抓走。
如今,他是一名光荣的“大夏建设者”。顿顿有掺着肉末的干饭,每天还能领到十个铜板的工钱。更重要的是,三天前,他从拆迁司的官爷手里,领到了一张盖着大夏王印的“新屋凭证”。
凭证上写着:城西丁区,三十六号。
他揣着那张比命还重要的纸,跑去工地看了。虽然还只是个打好了地基的空架子,但那青砖的墙,那预留出来的窗户,那屋后一小片能种葱种蒜的空地,让他这个刨了半辈子土的老庄稼汉,当场就红了眼眶。
不远处,几个半大小子正抬着一筐刚出炉的炊饼,扯着嗓子喊:“歇工喽!吃炊饼喽!今天的炊饼里加了肉丁和雪花盐!”
工地上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张老三也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雪花盐,真是个好东西。
他听识字的人念过告示,说这盐,就是他们那位神仙一样的主公,点石成金变出来的。以前吃的盐,又苦又涩,还齁得慌。现在这雪花盐,就一个字,鲜。撒在饭里,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回来了。
他正想着,就看到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护送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从临时开辟的道路上缓缓驶过。工匠们纷纷避让,目光中却没有什么畏惧,只有好奇。
大夏王城,没人怕官。因为这里的官,从不欺负人。
马车里,来自中州的大粮商钱万金,撩开了车帘的一角。
他看到的,不是一座城,而是一头正在苏醒的巨兽。
纵横交错的巨大街道,像巨兽的骨骼,清晰地勾勒出了未来的轮廓。数以万计的工人,如同血液,在这些骨骼间奔流不息,用汗水和夯土,为这头巨兽添上血肉。
没有哀嚎,没有鞭打,只有嘹亮的号子和爽朗的笑声。
这和他沿途经过的任何一个藩王的领地,都截然不同。
那里是死气沉沉的,是压抑的,是百姓脸上刻着麻木和恐惧的。而这里,每一个人眼里,都闪烁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芒,那是希望。
“钱掌柜,前面就是东市了。”车外的护卫提醒道。
马车停下,钱万金走下车,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合不拢嘴。
一座巨大的坊市已经初具规模,数十座三层高的木质阁楼拔地而起,鳞次栉比。每一座阁楼的结构都精巧至极,飞檐斗拱,气势非凡。难以想象,这都是在短短一月之内建成的。
空气中,飘荡着各种香料、布匹和木材混合的气味。操着天南地北口音的商贩,挤满了还不算宽敞的街道,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他们交易的中心,正是盐铁司衙门。
钱万金挤进人群,看到衙门口排着两条长龙。一条是交粮换盐的,一条是付钱买盐的。队伍井然有序,有披甲执锐的士兵维持秩序,但他们的脸上没有凶神恶煞,反而会帮着年迈的客商抬一下过重的粮袋。
钱万金的心,砰砰直跳。
他这次来,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中州粮价低迷,他囤积的粮食快要发霉。听闻大夏王城高价收粮,还能换取一种名为“雪花盐”的奇珍,他便将全部身家押了上来。
现在看来,他赌对了。
“下一位!”
轮到钱万金,他深吸一口气,递上了自己的货单和身份凭证。
衙门里坐着的,是一个面容清瘦,眼神却异常明亮的中年文士。他接过货单,只扫了一眼,便在算盘上飞快地拨弄起来。
“中州陈粮,三千石。按市价八成核算,可抵雪花盐八百斤,或大夏新币二十四万钱。掌柜的,如何兑换?”
钱万金愣住了。
他预想过对方会压价,会刁难,会索要好处。却没料到,对方不仅给出了一个公道到不能再公道的价格,还提供了两种选择。
大夏新币?那是什么?
他正疑惑,就看到那文士从抽屉里取出一枚黄澄澄的圆形钱币,递了过来。
钱币入手微沉,正面是“大夏通宝”四个古朴大字,背面则是精美的麦穗纹路,铸造工艺远超他见过的任何一种官钱。
“此为我大夏王城新铸货币,一枚可换精米一斗,童叟无欺。”文士解释道。
钱万金的心,再次狂跳起来。
发行自己的货币!这是只有真正的一方霸主才敢做,才能做成的事情!这个苏毅,他的野心,绝不止于一个小小的云州!
“我……我换一半雪花盐,一半新币。”他做出了决定。
雪花盐能让他在中州赚得盆满钵满,而这些崭新的“大夏通宝”,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会比黄金更值钱。
……
黑石县,后山。
夜色如水,月华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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