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赫舍里府邸深处那间从不轻易开启的议事厅内,灯火通明,气氛肃杀。
沉重的紫檀木大门紧紧关闭,隔绝了内外。
厅内,索额图坐在主位,其兄噶布喇——虽因身体原因多年不太过问具体事务,但作为家族名义上的族长和已故赫舍里皇后的父亲,此刻也强撑着病体,面色沉凝地坐在一旁。
下首,依次坐着几位须发皆白、眼神却依旧锐利的族老。
他们都是在朝中颇有影响力、或是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
此刻,所有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寒霜,眼中燃烧着压抑的怒火。
索额图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将目前掌握的、关于太子殿下中毒垂危、以及种种迹象指向佟佳氏的情况,用最简洁也最沉痛的语言陈述了一遍。
他每说一句,厅内的温度仿佛就降低一分,几位族老的呼吸也随之粗重一分。
“……情况便是如此。”
索额图最后重重一拳捶在扶手上,声音嘶哑,“殿下如今在宫中生死未卜,皇上下令封锁消息,但咱们不能干等着!
那起子黑了心肝的畜生,竟敢对殿下下此毒手!”
他话音刚落,一位脾气最为火爆的族老猛地站起身,花白的胡子气得直抖,声音如同洪钟,在这密闭的厅内回荡:“反了!反了天了!佟佳氏他们想干什么?!
是想断了我大清的国本,还是想绝了我赫舍里一族的指望?!其心可诛!其罪当诛九族!”
另一位较为沉稳的族老也是面色铁青,沉声道:“娘娘早逝,殿下便是我们赫舍里家在这宫中最重的牵挂。
如今殿下遭此大难,若我等无所作为,岂非枉为人臣,枉为殿下亲族?”
“索相做得对!”
又一人接口道,声音带着狠厉,“这些年佟佳氏仗着是皇上母族,在朝中横行霸道,结党营私,我们念着同朝为官,许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他们既然先撕破脸,动了不该动的人,那就别怪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其中一种较为沉稳的族老,虽未起身,但紧握拐杖的手背青筋暴起,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索相,消息来源可确实?此事关乎重大,若无真凭实据,贸然动手,只怕反受其害啊。”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让激愤的众人稍稍冷静了些许。
与皇帝母族彻底撕破脸,甚至意图将其扳倒,这其中的风险,他们何尝不知?
索额图立刻站起身,对着噶布喇和众族老深深一揖,语气斩钉截铁:“叔父,各位叔伯!索额图岂不知其中风险?
但佟佳氏此番是冲着殿下的性命来的!
殿下若有不测,我赫舍里家便失了最大的倚仗,日后同样是被倾轧蚕食的结局,不过是早晚之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一搏!更何况——”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痛心与决绝:“殿下是娘娘留下的唯一骨血!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
如今被人生生害成这般模样,我们这些做叔姥爷、做长辈的,若只因惧怕风险便畏缩不前,他日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娘娘?!
有何颜面自称是赫舍里氏的子孙?!”
“再者,殿下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中了这等阴损的毒?
满朝上下,谁有这个胆子?又有谁有这个动机?!除了他们佟家,还能有谁?!”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乱响:“那是仁孝皇后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啊!!”
说到最后,已是老泪纵横,声音哽咽。
烛火噼啪炸响,映得他眼中水光凛冽:“诸位问我事败当如何?
难道此刻缩起脖子,他日九泉之下,你们敢抬头看仁孝皇后的眼睛?
敢应她一句我们尽力了?”
索额图这番泣血之言,瞬间点燃了在场所有人心中压抑的怒火和悲痛。
另一位族老红着眼眶,咬牙切齿道:“索额图大人说得对!这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咱们赫舍里家若是连自家孩子被欺负成这样都能忍气吞声,以后还有什么脸面立在朝堂之上?!”
“对!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必须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群情激愤,同仇敌忾。
所有人在这一刻,目标空前一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为太子殿下讨回公道,将佟佳氏彻底打落尘埃!
*
这充满恨意与决心的誓言在议事厅内回荡,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聚焦在了坐在上首、一直强撑着病体的族长噶布喇身上。
噶布喇感受到众人投来的目光,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病弱的嘶哑,却异常沉重。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用那双布满血丝、饱含痛苦与愤怒的眼睛,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族人,仿佛要将这份同仇敌忾的意志刻进每个人的心里。
噶布喇闭上了眼睛,放在膝上的手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压抑着巨大的悲痛。
良久,他猛地睁开眼,那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一种属于沙场老将的决断与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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