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刘家府邸。
书房内的空气,混杂着名贵香料与名为“焦虑”的苦涩味道,沉闷得几乎凝固。
刘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脚下的波斯地毯柔软无声,却压不住他内心的烦躁。
完了。
全完了!
皇家盐场那骇人听闻的“十两红包”,像一块投入湖面的巨石,在他刘家的根基之地,掀起了滔天巨浪。
不过短短数日,他名下盐场的盐工,已经跑了足足三成!
剩下的,也个个心浮气动,无心劳作,只盼着能早日投奔那座能让他们一夜暴富的“皇家盐场”。
镇压?
他不敢。
张狂那座新堆起来的京观,血腥味仿佛还顺着风飘荡在他的鼻尖。
不镇压?
不出半月,他刘家经营了上百年的盐业,就将彻底瘫痪!
他比任何时候都更痛恨陆秉言那个疯子!若不是他在烟雨楼举起屠刀,大家抱团之下,何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可现在,后悔无用。
他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前面是皇家那口烧得滚烫的油锅,后面,是陆秉言那把沾满盟友鲜血的尖刀。
进退维谷,左右皆是死路!
“家主!”
就在刘峰心乱如麻之际,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一名心腹管事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脸上满是无法掩饰的惊恐。
“放肆!”
刘峰正值心烦,见状勃然大怒。
“没用的东西!天塌下来了不成?!”
管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都在发抖。
“家……家主,外面……外面来了几个京城口音的人,说是……说是奉旨公干!”
“他们……他们是锦衣卫!”
锦衣卫!
这三个字,如同一柄无形的铁锤,狠狠砸在刘峰的胸口,让他瞬间呼吸一滞!
他猛地冲到窗边,掀开一道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庭院之中,数十名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如同一尊尊沉默的杀神,肃立在院中。
为首一人,面容冷峻,眼神如刀,正是锦衣卫指挥同知,陆柄身边最得力的干将之一。
那股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铁血煞气,隔着窗户,都让刘峰感到一阵阵心悸。
霍去病的铁骑在城外。
锦衣卫的屠刀,已经进了家门!
刘峰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这是要……清算了?!
“不!我没有!我与张狂那逆贼绝无半点关系!”
他失声尖叫,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然而,就在他以为末日降临的瞬间,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刘家主,不必惊慌。”
“老夫,并无恶意。”
话音落下,一名身着绯红色官袍,气质儒雅,双目却深邃如海的老者,在两名锦衣卫的“陪同”下,缓缓步入书房。
他手里没有圣旨,没有镣铐,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但当刘峰看清他官袍上那代表着一品大员的仙鹤补子,以及那张在无数邸报上看过的,代表着大泰昌最高司法权柄的面容时,他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刑部尚书!
狄仁杰!
皇帝的第四位使者,竟然是他!
刘峰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狄仁杰没有理会他脸上的惊骇,只是自顾自地走到主位旁的客座上,安然坐下。
他打量了一眼书房内奢华的陈设,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回刘峰身上。
“刘家主,可知老夫此来何意?”
狄仁杰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与老友闲话家常。
可这平静的问话,在刘峰听来,却无异于阎王的催命符。
他哪里还敢站着,连忙跪伏于地,浑身筛糠般颤抖。
“下官……下官不知,还请……还请尚书大人明示!”
“哦?”
狄仁杰眉毛一挑,从怀中慢条斯理地取出了一本册子,轻轻放在了桌上。
那册子,与贾诩之前抛出的假账本截然不同。
它崭新无比,上面的墨迹似乎还未干透,封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陆氏罪考》!
“看来,刘家主是贵人多忘事啊。”
狄仁杰打开册子,语气依旧温和。
“那老夫,就帮你回忆回忆。”
“泰昌三年,陆家私开铁矿,走私北地铁料三千担,与鸿煊王朝北疆守将张虎交易,获利五十万两。”
“泰昌四年,陆家以‘海难’为名,私吞朝廷漕粮十万石,转卖黑市,得银七十万两,其中三成,用于资助北地马匪,袭扰我朝边境。”
……
狄仁杰每念一条,刘峰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这!
这才是真正的,陆家与北地勾结的铁证!
上面每一笔交易的时间、地点、人物、数目,都详尽到令人发指!
这已经不是谋利,这是通敌!是叛国!是诛九族的滔天大罪!
当狄仁杰念完最后一页,他才缓缓合上账本,端起桌上的茶,轻轻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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