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朱平安放下了手中的朱笔,眉梢微微一挑,“老祖宗的规矩,就是用来让后人吃饱饭的。若是吃不饱饭,那规矩留着何用?”
他站起身,没有丝毫犹豫:“带路,本王要亲自去看看。”
那名老师没想到王爷竟如此重视,连忙躬身在前引路。
景云学堂的工坊,其实就是一间宽敞的棚屋,空气中弥漫着木屑与桐油混合的味道。此刻,工坊中央围着一圈人,工部尚书苏建业和几位从城里请来的老木匠正对着一个东西指指点点,神情皆是困惑不解。
人群中央,一个少年局促地站着,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头几乎要埋进胸口里。他约莫十五六岁,身形瘦削,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脸上还沾着几道灰痕,正是莫非。
在他脚边,摆放着那个“古怪”的犁头模型。
那模型的确如老师所说,七扭八歪。与时下沉重、笔直的铁犁相比,它显得过于“轻浮”。犁辕不再是硬邦邦的直线,而是呈现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犁头上连接着可以调整角度的犁评和犁壁,整个结构看起来复杂而精巧,却又与众人脑海中根深蒂固的“犁”的形象大相径庭。
“王爷,您看,”一人见朱平安到来,连忙迎上,指着模型,脸上写满了为难,“这……这东西,下官与几位老师傅研究了半天,实在是……不合常理。犁地靠的是蛮力,是重量,它这般轻巧,怕是入土都难,更别说翻动田地了。”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木匠也忍不住开口:“王爷,恕老朽直言,这犁头弯弯绕绕,受力不均,怕是耕不了半亩地就要散架。这孩子是好意,但终究是异想天开。”
周围的议论声,让本就紧张的莫非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朱平安没有理会他们,他的目光从踏入工坊的那一刻起,就死死地锁在了那个木制模型上。
他的呼吸,在瞬间停滞了一瞬。
别人看到的是“七扭八歪”,是“异想天开”,可在他眼中,看到的却是四个大字——曲辕犁!
这不仅仅是一个改良的农具,这是华夏农耕史上一次革命性的飞跃!是能将耕作效率提升一倍,将沉重的双牛挽犁变为轻便单牛操作的划时代神器!
他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但面上却依旧平静。他走到模型前,蹲下身,仔细地抚摸着那道流畅的曲线,感受着上面还带着少年体温的木头。
他没有直接点破,而是抬起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目光看着那个快要哭出来的少年。
“你叫莫非?”
“是……是,王……王爷……”莫非的声音细若蚊蝇。
“别怕。”朱平安的声音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抬起头来,告诉本王,你为什么要把它设计成这个样子?跟本王说说你的想法。”
在朱平安的鼓励下,莫非仿佛找到了一丝勇气。他抬起头,看到瑞王那双清澈而专注的眼睛,紧张的心情奇迹般地平复了些许。
他指着模型,结结巴巴地开始解释:“我……我爹是木匠,也是农夫。我常见他耕地,很累……我总在想,能不能让牛轻松点,也让人轻松点。”
“我……我看过小溪里的水,水流遇到大石头,不是硬撞上去,而是……而是绕着石头走,很顺滑地就过去了。”少年越说越流畅,眼中开始闪烁起一种名为“专注”的光芒,“我就想,犁地是不是也一样?现在的犁,是硬生生把土‘顶’开,所以费力。如果……如果能让犁头也像水流一样,顺滑地把土‘翻’开,是不是就能省很多力气?”
他拿起模型,演示着那道弧线如何切入,犁壁如何将泥土导向一旁。
整个工坊,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苏建业和那几位老木匠脸上的困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思索。他们一辈子都在跟木头和规矩打交道,却从未想过,造一个犁,竟能从“水流绕石”中得到启发。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技艺了,这是“道”!
“天才!”
一声响亮的赞叹,如平地惊雷,在工坊内炸响。
朱平安猛地站起身,双手重重地按在莫非瘦弱的肩膀上,眼中爆发出炙热无比的光芒,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与激动。
“你是个天才!”
他扶起因这声赞誉而吓得又要跪下的莫非,环视四周,声音传遍了整个工坊。
“你们说它不合常理,本王告诉你们,它蕴含的是至理!你们说它异想天开,本王告诉你们,这才是真正的格物致知!这个想法,价值万金!不!它是无价之宝!”
朱平安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声宣布:“本王决定,即刻起,破格任命莫非为‘农机阁’首席研究员!赐‘格物学士’衔,官员俸禄,专门负责,将这个伟大的发明,完善出来!”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一个十五岁的木匠之子,一个学堂里名不见经传的学生,就因为一个“古怪”的模型,一步登天,成了官员?
莫非自己也懵了,他呆呆地看着朱平安,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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