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傍晚。
夕阳像一枚烧红的铜盘,缓缓沉向城市西边的天际线,将最后一缕炽热的光芒透过试制车间的高窗,斜斜地洒进来。金色的光带穿过悬浮着细微金属粉末的空气,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带着机械轮廓的影子,整个车间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温暖又肃穆的光晕。
往日里机器轰鸣的试制车间,此刻却安静得有些反常。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死死锁定在车间中央那台经过 “魔改” 的五轴联动加工中心上。这台原本略显陈旧的设备,经过工艺组连续六天的拆解、改造、校准,外壳上还留着斑驳的工具痕迹,却像是被注入了新的灵魂,正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完成着最后的使命。
加工中心的主轴高速旋转,发出低沉而稳定的 “嗡” 鸣,那声音不再是往日里粗糙的噪音,反倒像一首精准的工业交响诗。刀尖闪烁着银白色的寒光,以微米级的精度,在一块泛着奇异暗蓝色光泽的复合材料坯件上 “翩翩起舞”。它时而快速切削,扬起细碎的金属粉末;时而缓慢雕琢,勾勒出复杂到令人惊叹的纹路 —— 那是高精度陀螺仪框架的核心结构,每一条曲线、每一个孔径,都直接关系到后续无人机的飞行稳定性,容不得半点差错。
站在最前排的刘工,双手紧紧攥着扳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眼下的青黑比前几天更重,显然是熬过了又一个不眠之夜。作为总协调,这七天里他几乎脚不沾地,一会儿要去材料组盯着合成进度,一会儿要帮工艺组解决机床调试难题,连吃饭都是在车间角落扒两口冷饭。此刻,他紧盯着加工中心的显示屏,上面跳动的坐标数据如同救命稻草,每一个微小的波动都让他的心跟着揪一下。
材料组的李博士站在刘工旁边,手里还拿着那份被揉得皱巴巴的检测报告 —— 那是前几天失败的记录,上面 “99.98% 纯度” 的数字仿佛还在嘲讽着他们。但现在,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绝望,取而代之的是紧张与期待。他悄悄摸了摸口袋里的速效救心丸,这是他这几天的 “必备品”,生怕关键时刻血压飙高。
车间的角落里,几个年轻的技术员互相攥着对方的胳膊,身体微微发抖。他们中有人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这是第一次参与如此重要的紧急攻关项目,七天来跟着前辈们连轴转,累得好几次在工位上睡着了,却又被闹钟或者同事的提醒惊醒,继续投入战斗。此刻,他们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自己的一口气会打乱机床的节奏。
苏念站在人群的后方,相较于其他人的紧张,她显得格外平静。白色的工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里面的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纤细的脖颈。她的脸上没有太多疲惫的痕迹,唯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红血丝,见证着这七天的付出。她的目光落在加工中心的刀尖上,仿佛能透过那高速旋转的金属,看到内部每一个零件的咬合与运转。偶尔,她会抬手看一眼手腕上的表 —— 距离七天的期限,只剩下最后半个小时。
空气中弥漫着冷却液的淡淡腥味和金属粉末的干涩气息,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属于工业战场的味道。更让人窒息的,是那种无形的紧张感,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着整个车间。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咳嗽声都听不到,只有加工中心的 “嗡” 鸣,以及偶尔传来的测量仪器预热的轻微声响。
“嗡 ——”
突然,加工中心的转速缓缓降了下来,主轴带着刀尖,轻轻离开了坯件表面,像是一位艺术家完成了最后一笔创作,优雅地收笔。紧接着,机床的工作台缓缓移动,将加工完成的部件送到了取件口,整个过程平稳得没有一丝晃动。
车间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负责取件的技术员小周,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戴上特制的防静电手套,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他走到取件口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那个仅有巴掌大小的部件取了下来 —— 它比想象中更轻,表面泛着暗金色的光泽,在夕阳的照射下,仿佛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宝石。但没有人敢掉以轻心,这个小小的框架里,集成了数百个微型元件的安装位,任何一个微小的磕碰,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小周捧着部件,一步步走向旁边的精密测量仪器,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缓慢,像是在护送一件稀世珍宝。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的脚步,从加工中心转移到测量仪器旁,连呼吸都屏住了。
测量工程师老郑早已做好了准备,他将部件固定在仪器的夹具上,调整好镜头焦距,然后按下了启动按钮。仪器的探头缓缓落下,如同医生的手术刀,精准地触碰到部件的表面,开始进行数据采集。
显示屏上,一连串的数字开始跳动,每一个数据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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