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五年的秋天,南京颐和路公馆区的梧桐叶已泛黄凋落。郑耀先的黑色轿车穿过严密的警卫,停在一座西式小楼前。这里是毛人凤的一处秘密办公点,非心腹不得入内。
在书房里,毛人凤并未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而是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听到郑耀先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是一贯的平静,喜怒不形于色。
“耀先来了,坐。”毛人凤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自己也在对面坐下,亲手斟了两杯茶。“找你来,是有件要紧事,需你亲自去办。”
“局座请吩咐,耀先万死不辞。”郑耀先身体微微前倾,神色恭谨。
毛人凤压低了声音,语气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凝重:“根据绝密渠道的消息,有一批数量可观的美制军火,包括M1加兰德步枪和汤姆逊冲锋枪,将在明晚子时左右,于下关码头三号仓库区,通过‘昌隆贸易’的渠道进行秘密交接。”
他顿了顿,犀利的目光扫过郑耀先的脸:“卖家和买家,都藏得很深。但这批军火,绝不能流入市面,更不能落到共党手里!否则,你我都无法向上面交代。”
郑耀先心中一凛,面上却适时露出惊讶与愤慨:“竟有此事!在南京腹地,眼皮底下搞这种勾当,简直是无法无天!”
“所以,必须掐断它!”毛人凤手指轻轻敲了敲茶几,“你亲自带队,就以稽查走私的名义,给我把三号仓库,特别是那个七号独立库房,盯死了!届时人赃并获,把事情办成铁案!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在南京,谁说了算!”
“是!局座!”郑耀先站起身,挺直腰板,“属下明白!定不辜负局座信任,将这批军火连同涉案人员,一网打尽!”
“嗯,”毛人凤满意地点点头,走到郑耀先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耀先,你办事,我向来放心。此事若成,又是大功一件。动作要快,要狠,不必有太多顾忌。”
“谢局座!属下这就去布置!”
离开毛人凤的公馆,坐回车里,郑耀先脸上的恭谨与激愤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冷静。毛人凤亲自布置,强调“人赃并获”和“办成铁案”,其意不仅在军火,更在于借此打击内部异己,树立权威。而这批军火,对于急需装备的江北部队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
他必须利用这次机会,一石二鸟。
回到行动处办公室,他立刻召来绝对心腹、行动科科长马奎。
“马奎,找两个绝对可靠、机灵的生面孔,扮成力工或者收破烂的,立刻去下关码头三号仓库区摸底。”郑耀先语气沉静,条理清晰,“重点:七号库房的守卫情况、换班时间、仓库结构、临江水路情况,以及‘昌隆贸易’最近的人员往来。要快,要细,不能打草惊蛇。”
“明白,处座!”马奎领命,立刻转身安排。
两天后,一份详尽的侦察报告摆在了郑耀先的桌上。报告图文并茂,详细标注了七号库房的具体位置、四名固定守卫的换班规律(亥末子初有一刻钟的空档)、库房侧后那个锈蚀的通风口,以及西侧临江那片茂密的芦苇荡和相对平缓的水流。
审视着这份报告,一个完整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划在郑耀先脑中逐渐成型。他需要将情报和行动计划安全、及时地传递给“镰刀”罗中立。
深夜,郑耀先启用了一条最高优先级的紧急联络通道。他将计划的核心信息——军火位置、保密局行动时间、建议的组织动手时机及路线(利用通风口和水路),用密写方式浓缩成短短几行字,封入特制的小蜡丸。
次日清晨,这枚蜡丸通过一个与仁泰祥百货有日常供货往来的菜农,混在一筐新鲜蔬菜中,被送入了仁泰祥的后厨。经过几道隐蔽的传递,最终落入罗中立手中。
在仁泰祥的密室里,罗中立看着显影后的纸条,眼神锐利。时间紧迫,他立刻部署。代号“石匠”的老冯被紧急召来。
“‘风筝’急电,天赐良机。”罗中立语速极快,“明晚子时,下关码头三号库区七号房,美制军火。保密局将由郑耀先带队查抄,制造混乱。这是我们动手的唯一机会!”
他指着码头简图:“你带一队水性好的,乘舢板提前隐于芦苇荡,负责水路接应搬运。我带另一队,从东侧破损围墙潜入,直取七号库房。‘风筝’枪声为号,趁乱动手,得手后即刻从水路撤离,绝不恋战!”
“明白!”老冯眼中精光闪烁。
农历十月二十八夜,下关码头。
江雾如纱,将一切笼罩在朦胧与寂静之中。子时将近,三号仓库区看似与往常无异。
芦苇荡中,老冯和队员们隐于舢板,与黑暗融为一体。东侧围墙外,罗中立小组如蓄势待发的猎豹。
仓库区外道路阴影里,郑耀先坐在轿车后座,看了一眼夜光表盘,对前座的马奎微微颔首。
马奎低沉下令:“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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