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也最为寒冷。陈立冬在洞穴的湿冷中惊醒,并非因为噩梦,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危险的预感。他睁开眼,看到对面敏登的身影已经如同雕塑般立在洞口藤蔓的缝隙后,正凝神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没有言语,陈立冬立刻屏住呼吸,悄然挪到敏登身侧,学着他的样子,透过枝叶的间隙向外望去。
雨林依旧被浓墨般的夜色笼罩,但一种不同于往常的寂静笼罩着四周。连惯常的虫鸣都稀疏了许多,仿佛所有的生灵都感知到了某种无形的威胁,选择了噤声。
过了许久,久到陈立冬几乎以为只是自己神经过敏时,一阵极其微弱、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引擎嗡鸣,从极远极远的天边隐隐传来。
不是汽车,是直升机!而且不止一架!
那声音飘忽不定,时而被山风扯碎,时而又顽强地重新汇聚,如同幽灵般在雨林上空盘旋、搜索。探照灯的光柱如同巨大的苍白手指,偶尔会刺破远方的夜幕,在林海树冠上扫过,又迅速移开。
陈立冬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阿杰那伙人!他们动用了空中力量!这意味着搜索的力度和范围都大大增加了!他们就像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虫,而那张无形的巨网正在迅速收紧。
敏登的脸色在微光中显得异常凝重。他回头看了陈立冬一眼,那眼神明确无误——最糟糕的情况正在发生。
他们不能再等待天光了。
敏登打了个手势,示意立刻出发。两人迅速而无声地收拾好仅有的行装,敏登小心地移开洞口的障碍物,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般滑了出去。陈立冬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踩在敏登的脚印上,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响。
接下来的路途,变成了一场与时间和死神赛跑的无声潜行。他们不再沿着相对好走的兽径,而是专挑植被最茂密、地形最复杂的区域穿行。浓密的灌木枝条抽打在脸上、身上,带来火辣辣的刺痛;湿滑的苔藓和腐烂的落叶让每一步都充满风险;盘根错节的树根和藤蔓不时绊住脚步。
敏登仿佛与这片雨林融为一体,他的每一个选择都精准而高效,总能找到最隐蔽的路线,避开可能暴露行踪的开阔地。他甚至利用一种气味浓烈的植物汁液涂抹在两人身上,以掩盖人类特有的气息,干扰可能存在的追踪犬。
陈立冬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跟上。身体的疲惫和伤痛被强烈的求生欲强行压下,他的全部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耳朵捕捉着远处直升机那令人心悸的嗡鸣,眼睛紧盯着敏登的背影,大脑飞速运转,记忆着每一个规避动作,每一种伪装技巧。
天空中,直升机的轰鸣声时远时近,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骤然落下。每一次引擎声的逼近,都会让陈立冬全身肌肉绷紧,呼吸停滞,仿佛那苍白的光柱下一秒就会穿透层层枝叶,将他们彻底暴露。
在这种极致的紧张和压力下,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两个小时,或许是整个上午,他们穿行在一片极其茂密的竹林时,陈立冬敏锐地听到,除了远处那讨厌的直升机噪音外,另一种声音开始隐隐传入耳中。
那是一种持续的、沉闷的轰响,不同于风雨,也不同于机械。
是水声!巨大的水流声!
敏登显然也听到了,他脚步不停,但方向微调,更加明确地朝着水声传来的方向前进。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愈发潮湿,带着浓郁的水汽和河泥的气息。
希望,如同黑暗中摇曳的烛火,再次在陈立冬心中点燃。河流!终于要到了!
他们穿过最后一片纠缠的藤蔓和灌木,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湍急的大河,如同一条土黄色的巨蟒,横亘在雨林之间,奔流向前,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河水浑浊,裹挟着大量的泥沙和断枝,显示出上游刚经历过暴雨。对岸是更加茂密、望不到边的原始丛林,崖壁陡峭。
然而,他们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河岸边一处相对平缓的滩涂吸引了过去。
那里,赫然系着几条船!
不是现代化的机动船,而是简陋的、用粗大木头挖凿而成的独木舟,以及两条稍大些的、带有简陋篷子的木船。几条船被粗重的缆绳系在岸边的树桩上,随着汹涌的河水起伏晃动。
就是这里!敏登所说的“有船的地方”!
陈立冬心中一阵狂喜,几乎要忍不住冲出去。但他立刻强行克制住了这股冲动,因为敏登已经猛地蹲下了身子,并用力拉了他一把,两人迅速隐入河岸高处的灌木丛后。
敏登的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那几条船和周围的区域,没有任何贸然行动的迹象。
陈立冬也顺着他的目光仔细观察,心中的喜悦迅速冷却,被一股寒意取代。
太安静了。
船只停泊在此,周围却看不到任何人影。没有渔夫,没有船工,甚至没有日常活动留下的痕迹。只有河水奔腾不休的噪音,反而衬得这片河岸有种死寂般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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