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劳资科。
一股刺鼻的烟味和汗味混杂在一起,呛得人直皱眉头。
“你说啥玩意儿?!”
易中海用仅剩的左手,“啪”地一下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搪瓷缸子嗡嗡作响。他死死地盯着眼前那个负责调配工人的干事,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的疯狂。
“不是,易师傅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人又不是我们劳资科分的!他是部里直接下派的干部!档案走的是人事科!”
那干事被他这副要吃人的模样吓了一跳,有些不高兴的皱眉道:
“人家是采购科长,享受17级待遇!”
科长……
干部……
人事科……
这几个词,如同几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易中海的心上。
他本以为,方源那小子就算进了厂,也只是个任人拿捏的学徒工。
他这几天天天往劳资科跑,托关系、送人情,就是想把方源弄到自己的钳工车间,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下,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折磨他,报复他。
可结果呢?
人家根本就没走工人的路子!人家是坐着吉普车来的“领导”!
一股巨大的、被戏耍的屈辱感,混杂着无边的怨毒,瞬间冲垮了他最后一道理智的防线。
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那副失魂落魄又阴沉可怖的模样,让劳资科的几个人看了,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回到钳工车间,他看着自己那个空荡荡的工位,又看了看自己那只被布条吊在胸前、毫无知觉的右手。再想到方源那张年轻、俊秀、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脸……
“啊——!”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抓起桌上那个他用了半辈子、上面还印着“劳动最光荣”的搪瓷缸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哐啷——”
白色的搪瓷碎屑,四散飞溅。
与此同时,采购科的办公室里,却是一派截然不同的景象。
方源翘着二郎腿,坐自己的科长办公室里,悠闲地翻着一本不知从哪淘来的旧书。而一墙之隔的外间,大舅李长武则被一堆小山似的旧账本给淹没了。
“源子!”
李长武推开门,将一杯热茶放在方源桌上,脸上满是哭笑不得的无奈。
“你小子倒是会当甩手掌柜啊!我这又是签字又是批条,还得帮你盯着科里那帮猴崽子,忙得脚不沾地。你倒好,躲在这儿看闲书?你这是把亲舅舅当长工使唤呢!”
方源放下书,笑着给他递过去一支烟:“能者多劳嘛,舅。这叫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再说了,我这不是……在思考咱们科未来的发展方向嘛。”
他这番厚颜无耻的话,气得李长武直翻白眼。
而方源的“思考”,确实也卓有成效。
这几天,他没干别的,净琢磨怎么当好这个“甩手掌柜”了。
首先,是把科里那帮闲散惯了的老油条们,给发动起来。
“……从今天起,咱们科室,要行动起来!”
作为科长,方源使唤起下属也是本分应当,指着墙上的地图,意气风发。
“在座的各位大姐。”
他看向那几个原本只知道织毛衣、说八卦的女同志,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你们心细,有文化。以后跑外勤的工作就不必做了。
帮忙把科里所有的报表、文件、档案整理这些文字工作,整理整理就行了
这可是咱们科室的‘内务’,是重中之重,得交给信得过的人!”
“至于各位男同志,”他又转向那几个抽烟喝茶的,“咱们也不能总窝在办公室里。从明天开始,两人一队,都给我跑出去!粮食局、肉联厂、铁道部,甚至是四九城周边的各个公社,都给我去建立联系!”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为了保证大家外出安全,我跟保卫科打好招呼了。以后出差,可以去那边领枪!”
“哗——”
整个办公室都沸腾了。
能领枪!这在当时,是何等的荣耀和信任!
看着众人那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方源笑了。
当然,光画饼还不够。
他隔三差五地,总能“通过渠道”,弄来一些外面凭票都难买到的紧俏货。今天是一包瓜子,明天是一包花生,后天可能就是几尺的确良布头。
他也不多给,就那么一点,分给科里的女同志们,美其名曰“改善生活”。
几天下来,那帮原本对他爱答不理的大姐们,现在见了他,都跟见了亲人似的,一口一个“小方科长”,热情得不行。手里那点文字工作,更是干得又快又好,半点不含糊。
在三个吃人嘴短的科室主任的帮衬下,将办公室里的这帮老油条彻底发动起来后,方源便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
他把日常事务全权丢给了痛并快乐着的李长武,自己则隔三差五地就以“外出联系业务”为由,早早溜回家。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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