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雨势未减,天色阴沉得如同傍晚。三辆印着“卫生监督”字样的白色面包车,顶着凄风冷雨,鱼贯驶入“林记”厂区,停在办公楼前的空地上。车门打开,七八个穿着藏蓝色制服、表情严肃的工作人员下了车,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面容冷峻的男子,正是电话里那个自称稽查科的李科长。
林晓燕早已带着王胖子、沈静和李师傅等在楼门口。她穿着一身干净的深蓝色工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脸上看不出丝毫慌乱,只有一种沉静的、近乎凝重的坦然。雨水打湿了她的肩头,她却站得笔直。
“李科长,各位领导,欢迎莅临指导。”晓燕上前一步,声音平稳,不卑不亢。
李科长目光锐利地扫过她和身后几人,又抬眼看了看在雨中静默的厂房,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公事公办地点点头:“林厂长,客气话就不多说了。我们按程序进行检查,希望你们配合。”
“一定配合。”晓燕侧身让开道路,“请。”
检查队伍径直走向原料仓库。仓库大门敞开,里面灯火通明,地面干净得反光,所有原料麻袋码放整齐,离墙离地,标识清晰。沈静立刻递上厚厚一摞装订好的记录本:“李科长,这是我们检验室建立以来,所有原料的入库检验报告、供应商资质证明以及每批次的抽样检测数据。所有指标均符合甚至优于我们内控标准。”
李科长接过,随手翻看了几页,目光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清晰的图表上停留片刻,又示意手下人随机抽检了几袋不同批次的红豆、面粉和糖。手下人当场打开,取出样品仔细查看、嗅闻,甚至有人拿出放大镜观察。空气仿佛凝固,只有雨声和检查人员偶尔的低语。王胖子紧张得额头冒汗,李师傅则绷着脸,眼神死死盯着那些翻动他视若珍宝的原料的手。
最终,负责抽检的人员对李科长微微摇了摇头。李科长合上记录本,脸上依旧没什么变化:“去生产车间。”
车间里,机器已经暂时停止运转,但依旧保持着生产状态下的整洁。地面无积水,工具摆放有序,窗户明亮,通风系统正常运行。工人们穿着统一的工作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站在各自的工位旁,神情紧张却纪律严明。李师傅忍不住上前一步,指着那几台擦拭得一尘不染的机器和光洁的操作台,瓮声瓮气地说:“领导,俺们这车间,不敢说最好,但绝对干净!每天下班里里外外都打扫,一点油污都不留!”
检查人员分散开来,有人查看消毒记录,有人检查下水道地漏,有人用棉签擦拭设备缝隙取样,有人甚至爬上了高高的支架查看顶部卫生情况。沈静紧跟在一旁,随时解答关于工艺流程和卫生控制的提问,她的回答条理清晰,引用的都是检验室的实际数据和成文的操作规范。
晓燕默默地跟在队伍后面,目光平静地扫过车间的每一个角落。她看到角落里一个年轻学徒因为紧张,手下意识地往工作服上蹭了蹭,她立刻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那学徒赶紧站好,脸涨得通红。她看到李科长在一个洗消池前停下,用手摸了摸池壁,又看了看旁边的消毒液配比说明和更换记录,微微颔首。
整个过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检查人员几乎是用放大镜在寻找可能存在的瑕疵。终于,一行人来到了最后的目的地——包装车间和成品仓库。
就在这里,一个年轻的检查员在抽查一批即将封箱的“流金岁月”礼盒时,忽然“咦”了一声。他拿起一盒点心,指着包装盒侧面的一个角落:“李科,你看这里。”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只见那硬挺的红色卡纸包装盒的侧边接缝处,有一小片大约指甲盖大小的、不起眼的暗红色污渍,像是印刷时不小心蹭上的油墨,又像是……别的什么东西。
李科长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接过那盒点心,仔细看了看,又凑近闻了闻,眉头紧紧皱起。“这是什么?”他抬眼,目光如炬地看向晓燕。
王胖子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沈静也屏住了呼吸。李师傅更是急得差点要冲上去辩解。
晓燕的心也是猛地一沉,但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她走上前,并没有急于辩解,而是先仔细看了看那片污渍,然后转身,从旁边尚未封箱的产品中,随机抽取了几盒,仔细检查同样的位置。
“李科长,”她抬起头,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清晰,“这批新包装是我们最近才启用的,印刷厂送来的第一批货。如果真是生产环节或者原料的问题,不可能只有这一盒出现如此局部的、且位于包装外侧的污渍。”她将手中几盒干净整洁的点心递过去,“您看,其他产品都完好无损。这一盒,极有可能是印刷厂品控疏忽,或者在运输、搬运过程中意外造成的个别污染。我们可以立刻联系印刷厂核实情况,并封存这批包装,进行全面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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