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之内,死寂重新笼罩,唯有油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以及母亲陈氏那细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断绝的呼吸声。
林夜跪在炕前,浑身冰冷,赵郎中那句“准备后事”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碾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让他窒息。
他的目光落在母亲灰败的脸上,那微弱的生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不!不能就这样放弃!绝对不能!
他的右手下意识地握紧,掌心传来的刺痛和那持续不断的、令人心悸的吸噬感,猛地提醒了他方才那极其短暂却清晰无比的诡异经历!
那残片……那信息……
是幻觉吗?
可那关于老山参、桑叶、糯米、晨露的配方,以及那“吊命三日”的效果,是如此的具体而清晰,仿佛有人将这段知识直接塞进了他的脑子!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被鲜血浸透的右手。粗布之下,那诡异的黑色残片依旧安静地黏附在他的伤口上,像一块丑陋的烙印,又像一个沉睡的……恶魔。
理智告诉他,这东西极其危险,它吸食他的血液,带来痛苦和虚弱,甚至可能与那陨药山谷中的不祥白骨有关,沾染着大诡异。赵伯的话也言犹在耳,凡尘之人触碰丹道相关之物,乃取死之道。
可是……
他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
母亲即将离世,他孤身一人,在这被丹盟律法死死框定的凡尘底层,活着也不过是挣扎着走向另一个必然的终点而已。
与其眼睁睁看着母亲逝去,不如……赌一把!
赌那脑海中的信息不是幻觉!赌这诡异的残片,真的蕴藏着哪怕一丝一毫、能打破这绝望现实的……可能性!
一股近乎疯狂的决绝,取代了之前的绝望,在他眼中燃起。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右手上浸血的布条。每解开一层,他的心就跳得更快一分。当最后一层布条落下,那枚黑色残片彻底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
它依旧那般幽暗,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边缘与他掌心的皮肉诡异地连接着,那些细微的血色丝线似乎微微蠕动,看上去既恶心又神秘。伤口处的鲜血仍在缓慢渗出,然后被残片悄无声息地吸食。
林夜深吸一口气,伸出左手颤抖的手指,想要触碰那残片,仔细查看。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那冰冷表面时,却又猛地缩回。
恐惧依旧存在。
他环顾四周,最终目光落在炕沿上那沾着赤血草汁液的陶碗边缘——那里还有几滴尚未干涸的、属于他自己的鲜血,是方才喂药时不慎沾上的。
他心一横,用左手食指蘸起一点那尚未完全凝固的鲜血,然后屏住呼吸,眼神死死盯着右掌心的黑色残片,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那滴鲜血滴落下去。
殷红的血珠,在空中划出一道细微的弧线,精准地滴落在幽暗的残片表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一息…两息…
就在林夜以为这次不会有任何反应,心中刚刚升起一丝自嘲的荒谬感时——
异变骤起!
那滴鲜血落在残片上的瞬间,竟如同水滴落入烧红的烙铁,发出极其轻微的“嗤”的一声!下一刻,那一直沉寂的黑色残片猛地爆发出深邃幽暗的光芒,表面那些原本模糊难辨的细微纹路骤然亮起,呈现出一种暗血色的、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脉络!
一股远比之前强烈十倍的恐怖吸力,如同苏醒的饕餮巨兽,猛地从残片上爆发出来!
“啊——!”
林夜发出一声痛苦压抑的嘶吼,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右手仿佛插入了一个无形的漩涡,全身的血液都不受控制地向着掌心奔涌而去,被那残片疯狂吞噬!不仅如此,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精气、乃至某种更深层次的、关乎生命本源的东西,都在被飞速抽离!
头晕目眩,耳鸣阵阵,眼前阵阵发黑,冰冷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
而与此同时,一股庞杂、混乱、浩瀚如同星海爆炸般的信息洪流,顺着那吸血的通道,蛮横无比地冲入他的脑海!
不再是之前那种破碎的片段,而是相对完整、但却无比原始、庞杂的知识!
【赤血草:蕨类,性阳,暴烈,主入心经血络……蕴含微量‘血焱素’……共生菌群为‘枯腐菌’……忌与寒性‘幽露花’同用,易生‘蚀脉毒’……】
【老山参:五加科,宿根,性温平,补气固元……有效成分集中于根须末梢……年份鉴别需观其‘芦碗’纹路与‘珍珠点’密度……】
【经霜桑叶:桑科,叶……经霜后‘苦寒素’转化为‘甘润素’……】
【陈年糯米:禾本科,种子……淀粉结构老化,吸附性强……】
【晨露:水汽凝结……蕴含微弱‘朝阳生机’……】
无数关于草木药材的详细信息,不仅仅是名称药性,还包括了它们的科属、形态细节、生长环境、内部蕴含的奇异物质(那些他完全听不懂的“血焱素”、“枯腐菌”等名词)、相生相克之理……这些知识远超他过往从赵郎中和村里老采药人那里学来的一切,深入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本质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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