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议一旦形成,林长河便如同接到了作战命令的士兵,雷厉风行地行动起来。他的战场,从熟悉的总厂车间,转移到了省城东郊一片略显荒凉的区域。这里曾是一家小型农机修配厂的仓库,因经营不善早已闲置,红砖外墙斑驳,院子里杂草丛生,但好在空间足够,结构规整,租金也相对低廉。
没有隆重的仪式,没有喧闹的奠基。林长河带着两个从总厂抽调的、手脚麻利又信得过的年轻工人,开始了拓荒般的清理和改造。他们铲除杂草,修补漏雨的屋顶,粉刷剥落的墙壁,铺设新的电路。林长河亲自设计规划了生产区的布局,力求光线充足,通道宽敞,符合安全生产的基本要求。他甚至带着人,用厂里淘汰下来的旧木料,亲手打制了一批结实耐用的工作台和物料架。
整个过程,林长河话不多,只是埋头干活。汗水浸透了他的工装,灰尘沾满了他的脸颊和手臂,但他那双眼睛,始终锐利地扫视着现场的每一个角落,确保改造工程严格按照他的标准进行。他那沉默而专注的身影,本身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让跟随他的两个年轻工人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心中对这个即将诞生的新作坊,莫名地生出了一份敬畏。
就在改造工程接近尾声,设备即将进场的时候,冲突不期而至。
一天上午,十几个附近的村民,在一个穿着旧军装、神情激动的中年汉子带领下,堵在了仓库大院门口。他们手持锄头、铁锹,脸上带着戒备和不满。
“谁是管事的?出来说话!”那中年汉子嗓门洪亮,带着一股蛮横之气,“谁允许你们在这里开厂子的?机器一响,吵得我们不得安宁!污水往哪里排?把我们这好好的地方弄脏了怎么办?”
两个年轻工人哪里见过这阵势,顿时有些慌了神。林长河闻声从仓库里走出来,他依旧穿着那身沾满灰浆的工装,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扫了一眼堵在门口的人群,目光最终落在那领头的中年汉子身上。
“我是负责人,林长河。”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嘈杂的议论声,“我们在这里建的是服装加工点,不是化工厂。机器是缝纫机,噪音不大。污水主要是生活用水,会接入市政管道,不会污染环境。”
他的解释条理清晰,但村民们显然并不买账。
“你说不吵就不吵?我们怎么信你?”
“谁知道你们以后会不会偷偷排脏水?”
“反正我们不同意!赶紧搬走!”
群情激愤,推推搡搡,眼看局势就要失控。一个年轻气盛的村民甚至试图冲进来推倒刚垒好的物料架。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林长河上前一步,没有退缩,也没有动怒。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了那个领头的中年汉子,以及他身边几个跃跃欲试的年轻人。他没有看他们的脸,而是敏锐地注意到了他们手上因长期劳作留下的厚茧,以及身上那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军装和工装。
他没有讲大道理,而是突然换了一种语气,带着一种同是底层劳动者的理解和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对那领头汉子说道:
“老哥,看你这身板,也是当过兵,或者下过大力气的。”林长河的声音放缓了些,“咱们都是靠力气吃饭,想过安生日子,我懂。”
那汉子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个看似冷硬的负责人会这么说。
林长河继续道:“我们在这里开作坊,不是来扰民的,是来招工的。”
他指向身后已经初具雏形的车间:“这里,很快需要几十个工人。手脚麻利的,一个月挣的,不比在城里当临时工少。离家近,还能照顾家里老人孩子。”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水面,瞬间在村民中引起了更大的骚动。招工?挣钱?这可比空泛的保证实际得多。
林长河趁热打铁,目光扫过人群:“我们现在就可以登记。第一批,招三十人,男女不限,但要能吃苦,守规矩。培训期间也有补助。”
他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表明了立场,又抛出了实实在在的利益。他没有哀求,而是给出了选择。堵门是为了利益,那么,我就给你更大的、更正当的利益。
那领头的汉子脸上的怒气消减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将信将疑的盘算。他看了看林长河沉稳的眼神,又看了看身后已经开始窃窃私语、明显心动了的乡亲们,手里的锄头不由得往下放了放。
林长河没有再废话,直接对身后的年轻工人吩咐:“去,把招工简章和登记表拿出来,就在门口摆张桌子。愿意干的,现在就可以报名,说明情况,留下名字。”
这一手,彻底化解了紧张的对抗情绪。村民们围拢到临时搬出来的桌子前,七嘴八舌地询问着工钱、工时。一场潜在的冲突,被林长河用他特有的、结合了洞察力、同理心和果断行动的方式,消弭于无形。他不仅平息了阻挠,还为小作坊招到了第一批潜在的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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